斯大林逝世以后,黨中央委員會開始執(zhí)行如下方針,堅定而不懈地指明:夸大某個人的作用,把他說成具有神仙般非凡品質的超人,是和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精神相違背的,是不能容許的。這個人似乎無所不知,洞察一切,能代替所有人的思考,能做—切事情,他的行為沒有半點錯誤。多年來,我們養(yǎng)成了用這樣的觀點去看待這個人,具體地說就是這樣看待斯大林的。
斯大林的一些不良品質在列寧活著的時候還只是處于萌芽狀態(tài),但在以后的年代里已經(jīng)發(fā)展到嚴重地濫用職權的地步,因而給我們黨造成莫大的損失。……斯大林根本不允許實現(xiàn)集體領導和集體工作,他不僅對反對他的人要施加暴力,而且由于他的任性和專橫,連對被他看成是與他的思想相違的人,也要施以暴力。斯大林不是通過說服、解釋和耐心地同別人合作,而是把他的思想強加于人,要別人無條件地接受他的意見。凡是反對他這種做法的人,或者力圖證明自己的觀點,證明自己正確的人,都必然會被開除出領導機關,接著就會受到精神上的折磨和肉體上的消滅。在第十七次黨代會以后的這個時期內,這一點表現(xiàn)得更加明顯。許許多多忠實于共產(chǎn)主義事業(yè)的、黨的卓越的活動家和黨的一般工作人員都成了斯大林專橫的犧牲品。
斯大林首創(chuàng)“人民敵人”這個概念。這一名詞可以使犯了思想錯誤或只卷入爭論的人毋須證明自己所犯錯誤的性質,它可以自動給這些人加上這個罪名,可以以破壞革命法制的一切準則,對他們實施最殘酷的迫害,以對付在某一點上不同意斯大林的人,對付那些只是被懷疑有敵意的人,對付那些受到誣陷的人。“人民敵人”這個概念,實質上已經(jīng)排除了任何思想斗爭和就某些問題哪怕是實際問題表達自己意見的可能性。定罪的主要依據(jù),實質上惟一的證據(jù)就是被告本人的“自供”,然而這種“自供”后來經(jīng)查明,乃是對被告施以肉刑逼出來的,這種做法與現(xiàn)代法學的一切標準是完全違背的。于是就導致明目張膽地破壞革命法制,使許許多多過去維護黨的路線的無辜的人成了犧牲品。應該說,即使那些曾經(jīng)反對黨的路線的人們,也沒有那么多重大理由一定要把他們從肉體上消滅掉,并為了從肉體上消滅這些人,便特別采用“人民敵人”這個概念。很多被控為黨和人民的敵人而在后來被槍決的人,在列寧活著的時候都是同列寧一起工作的。其中一些人在列寧在世的時候就犯過錯誤,但盡管如此,列寧還是給他們工作做,糾正他們的錯誤,想盡辦法使他們留在黨內,引導他們跟隨自己前進。
斯大林拋棄了思想斗爭的方法,代之以行政暴力、大規(guī)模的鎮(zhèn)壓和恐怖手段。他愈來愈廣泛地、愈來愈堅決地利用懲罰機關,往往破壞現(xiàn)存的一切道德標準和蘇維埃法律。一個人的專橫也就慫恿了另外一些人的專橫,把成千的人大批逮捕和流放,不經(jīng)法庭審訊和正規(guī)調查就處以死刑等等。它產(chǎn)生了人和人的不信任,引起了不安、恐怖和絕望狀態(tài)。這當然不會促進黨的隊伍的團結和勞動人民各階層的團結,相反,是消滅了那些忠誠的但不為斯大林喜歡的干部,或者是把他們從黨內排擠出去。……斯大林采取最極端統(tǒng)治政策的時期,是在革命已經(jīng)取得了勝利,蘇維埃國家業(yè)已鞏固,剝削階級已被消滅,社會主義關系在國民經(jīng)濟的各個部門已經(jīng)確立,而且我們黨在政治上業(yè)已鞏固,無論從數(shù)量上和思想上來看已經(jīng)受到了鍛煉的時候。事情很明顯,斯大林在很多情況下都表現(xiàn)了不耐心、粗暴和濫用職權。他不是去證明自己在政治上的正確性,不是動員群眾,而是往往采用鎮(zhèn)壓和肉體消滅的手段,不僅鎮(zhèn)壓和消滅真正的敵人,而且鎮(zhèn)壓和消滅對黨和蘇維埃政權沒有犯罪的人們。在這方面毫無英明可言,有的只是炫耀暴力。
斯大林對黨、對黨中央委員會的專橫態(tài)度在1934年第十七次黨代表大會后充分暴露出來了。中央委員會在掌握了大量可以證明對黨的干部施以粗暴專橫的事實后,組織了一個中央主席團領導下的委員會,責成它詳細地調查對聯(lián)共十七次代表大會選出的黨中央委員會大多數(shù)的正式和候補委員所進行的大規(guī)模的迫害是如何造成的。委員會調閱了人民內務委員會檔案中大量材料及其他材料,查閱了許多偽造的、虛假的控訴,不能容忍的破壞社會主義法制的事實,它曾使許多無辜的人犧牲了。委員會查明,1937-1938年被控為“敵人”的許多黨的、蘇維埃的、經(jīng)濟的工作人員其實根本不是敵人、特務和破壞者,而是一貫正直的共產(chǎn)黨人,他們只是受盡誣陷,有時不能忍受獸性的折磨而自己給自己加上了(在偽造證件的審判員的授意下)各種各樣嚴重而不可思議的罪名。委員會向中央委員會主席團提供了大量關于迫害十七大代表和十七大選出的中央委員材料。中央委員會主席團審查了這個材料。經(jīng)查明,在第十七次黨代表大會選出的139名正式和候補委員中被逮捕和遭槍決(主要是在1937-1938年)的有98人,即70%。(全場群情激動)
十七次黨代表大會代表成分如何呢?大家知道,十七次黨代表大會有表決權的代表84%是在地下革命工作時期和國內戰(zhàn)爭時期,即在1920年前參加黨的。從社會出身來說,代表大會的代表基本上是工人(占有表決權的代表60%)。所以,由這樣成分的黨代表大會所選出的黨中央委員會的多數(shù)居然是黨的敵人,這是完全不能想像的事。僅僅由于正直的共產(chǎn)黨人被誣陷,加上了偽造的控告,以至極端破壞了革命的法制,十七次黨代表大會的委員和候補委員竟有70%被宣布為黨和人民的“敵人”。
遭到這樣命運的不僅是中央委員會委員,十七次黨代表大會的大多數(shù)代表也遭到同樣的命運。代表大會有表決權和發(fā)言權的1966名代表中,因被控犯有反革命罪行而被捕的占一半以上——1108人。僅這一事實說明,如現(xiàn)在已查明的,十七次黨代表大會的大多數(shù)參加者被控為反革命罪行是多么荒謬、野蠻和違反了正常的思想。(全場群情激動)
這是斯大林濫用職權所造成的。斯大林開始對黨的干部實行大規(guī)模的恐怖。
為什么在黨的十七次代表大會后對積極分子的大規(guī)模的恐怖會加劇了呢?因為斯大林在這個時期已經(jīng)站在黨和人民之上,他完全不顧及黨中央委員會和黨了。如果說在十七次黨代表大會前他還考慮集體的意見,而在政治上完全粉碎托洛茨基、季諾維也夫、布哈林分子后,當這一斗爭和社會主義勝利的結果達到了黨的團結、人民的團結的時候,斯大林更加不顧及中央委員會委員乃至政治局委員了。斯大林認為他現(xiàn)在可以決定一切事務、他所需要的只是統(tǒng)計員,他使得別人處于只應聽從和歌頌他的地位。在基洛夫同志被慘害后,他開始了大規(guī)模的恐怖及對社會主義法制的粗暴違反……
大規(guī)模鎮(zhèn)壓當時是在反托洛茨基的旗幟下進行的。實際上當時托洛茨基分子對我們黨和蘇維埃國家有否這樣的危險?應該指出,在1927年,即第十五次黨代表大會前,投票贊成托洛茨基—季諾維也夫反對派的只有4000人,而贊成黨的路線的有724000人。在第十五次黨代表大會至中央2—3月全會的十年內,托洛茨基主義已被完全粉碎,許多原來的托洛茨基分子放棄了自己原有的觀點并在社會主義建設的各個崗位上工作著。顯然,在社會主義勝利的條件下,在國內實行大規(guī)模恐怖是沒有根據(jù)的。
斯大林關于愈接近社會主義,敵人就愈多的論斷以及中央2—3月全會根據(jù)葉若夫報告所通過的決議,就被人加以利用,這就是鉆進國家保安機關的破壞者,以及無恥的野心家,他們開始以保衛(wèi)黨的名義對黨和蘇維埃國家干部、普通的蘇聯(lián)公民實行大規(guī)模恐怖。只指出一點就足以說明,被誣告為反革命罪行而被捕的人數(shù)在1937年較1936年增加了九倍多。現(xiàn)已查明,這些案件全系偽造。許多被捕者的供詞以及從事敵對活動的指控都是用慘無人道的折磨方法取得的。
正如當時政治局委員們告知我們的,斯大林當時并未把一些被誣告的政治家的許多聲明散發(fā)給大家看,這些政治家否認了自己在軍事審判庭上的供詞,要求對他們的案件進行客觀的調查。這樣的聲明很多,斯大林毫無疑問是知道這些聲明的。
在州里面,偽造口供的事件就更盛行了……
在這些年代里,大規(guī)模進行了沒有根據(jù)的鎮(zhèn)壓,使黨的干部遭受了重大損失……
事實證明,許多濫用職權的事都是根據(jù)斯大林的指示做的,根本不顧黨的準則和蘇維埃法制……
個人崇拜達到如此駭人聽聞的程度,主要是因為斯大林本人千方百計地鼓勵和支持對他個人崇拜。有無數(shù)事實可以為證。斯大林自我吹噓和缺乏最起碼的謙虛精神的典型表現(xiàn)之一,就是1948年他的《傳略》的出版。這是一部毫無節(jié)制地阿諛奉承的書,把斯大林寫成神,使他成了一個永不犯錯誤的圣人,最沒有必要再在這里列舉充塞該書令人作嘔的馬屁字眼了。我們只需強調一點,那就是這些句子都是斯大林親手寫在清樣上的。
大家知道,《聯(lián)共(布)黨史簡明教程》是由黨中央的一個編輯委員會編寫的。順便說一下,這也是一部充滿個人崇拜的著作,由中央指定一批作家寫成。但在斯大林《傳略》的清樣中,這一事實卻被寫成:
“聯(lián)共(布)中央委員會的編輯委員會在斯大林同志領導下,并在他最積極的參與下,創(chuàng)作了《聯(lián)共(布)黨史簡明教程》。”
但斯大林還不滿于這種提法,于是在《斯大林傳略》定稿時改成:
“1938年《聯(lián)共(布)黨史簡明教程》出版了,這本書是由斯大林同志執(zhí)筆寫成的,并且得到聯(lián)共(布)中央編輯委員會的批準。”
這還能再說什么呢?(全場活躍)
你們看,多么令人奇怪,一部集體創(chuàng)作竟然成了斯大林一個人所寫的書籍。至于這個變化怎樣和為什么會發(fā)生,就不必再說了。
(摘自《書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