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唯真,祖籍福建泉州,1923年3月23日生于香港,菲律賓歸僑。1940年10月7日,加入中國共產黨。1938年10月,離開馬尼拉抵達香港。1939年6月,經廣西、重慶等地到達西安。在安吳堡青訓班短期學習后,于1939年12月來到延安。1941年8月,調《解放日報》任美術編輯,稍后調新華社,先后在翻譯科英譯組、廣播科、編輯科、國際組等部門工作。新中國成立后,歷任新華社香港分社副總編輯、新華社國際部東方組組長、新華社河內分社社長、新華社駐巴西特派記者、新華社國際部副主任,新華社代社長、新華社黨組紀律檢查組副組長等職。
算命的說15歲的王唯真只能活到30歲,而他卻很高興:如果自己能活到30歲,準能看到抗戰勝利
1937年七七事變爆發后,我就跟父親說我要去參加抗日戰爭。當時父親說,不是不讓你去,你太小。我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嘛。他說,你14歲算什么“匹夫”,18歲才算“匹夫”。到你18歲了,我帶你回去。我不干,跟他磨,父親還是不同意,說我體弱多病。我辯解說:“體弱可以鍛煉,疾病可以戰勝,況且我動作輕捷靈敏,打仗沒有問題。”1938年10月,父親下決心帶我回來,我非常感謝他。
萬萬沒想到,船到香港那一天,日軍占領了廣州,北上的路暫時走不通,不得已,我只好在香港莊希泉同志家住了半年多。我順便講一個事情,很能反映當時的心態。菲律賓沒有算命的,回到香港以后,我看香港有算命的就算了一卦。他說,我只能活到30歲。我當年15歲。我能活到30歲,我高興啊。我說,我如果能活到30歲,準能看到抗戰勝利,當時是那樣一種心態。
1939年5月,剛好有一批新加坡、香港司機服務團人員和幾位學生要回國參加八路軍,父親便把我交給八路軍駐香港辦事處的連貫同志,和服務團一起參加八路軍。當時是連貫把我介紹到延安去的,他跟廖承志一起在香港八路軍辦事處。廖承志不在的時候,由連貫負責。
1939年6月3日,我隨同新加坡、香港司機服務團離開香港,經越南,北上進入廣西、重慶,后來到了西安。
1939年8月中旬的一天,西安八路軍辦事處另派一名副官,護送我們這批從海外和香港回來的司機和學生,到西安西北的安吳堡青訓班學習。青訓班在抗戰初期和陜公、抗大并稱中國共產黨的“三大學府”。它是當時共產黨設在蔣管區的一個青年學府,1937年10月成立,1939年底結束。兩年多時間里共辦了124期,培訓出1.4萬多名抗戰骨干。他們絕大多數是來自全國各地的青年知識分子,經過三四個月的短期培訓后,輸送到華北、華中、華南敵后戰場,在抗日戰爭中發揮了重大作用。
1939年12月,我結束了在安吳堡的學習生活,在組織的安排下,北上延安。在我安下心來之后,發現延安真是華僑青年的樂園。這里有許許多多的學校:除了陜公、抗大以外,還有毛澤東青年于部學校(簡稱“青干校”)、中央黨校、馬列學院、中國女子大學、醫科大學、政治學院、通訊學校等等,都有華僑青年在學習。這里的機關,如楊家嶺中央研究室、王家坪軍委作戰部、聯防司令部、邊區政府、法院、財貿系統、中央醫院、新華通訊社、新中華報社、解放出版社,以及各個工廠,都有華僑青年在那里工作。我被分配到青干校。同時,在“青年劇團”美術組,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1940年10月7日,我作為延安“青年劇團”唯一的華僑青年,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過不久,史青同志交給我一封信,是葉劍英同志寫給我的,信里說:“你父親托莊希泉先生帶一支‘派克’筆到重慶八路軍辦事處,囑轉給你。見信請來我處領取。”我既驚又喜,因為我的鋼筆到延安后不幸折斷,工作學習很不方便,當時在延安是買不到鋼筆的,我帶著試試看的心情給父親寫信,請他支援我一支鋼筆,沒想到這么快就帶到,而且是葉劍英同志給帶到延安的。我帶上信到王家坪,找到葉劍英同志的住處,他外出開會了,恰好他夫人在家,憑信把筆交給了我。
吳文燾發現自己口語不如王唯真:“哎呀,小王你會英語,走,到新華社去!”他馬上向博古“挖人”
1941年8月初,干部科通知我,博古同志向校長馮文彬同志提名,調我去《解放日報》任美術編輯。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當時延安清涼山是《解放日報》、新華社、印刷廠的所在地。那個美術組當時是給清涼山的那些宣傳媒體搞美術的。能到黨報工作,對于一個青年共產黨員來說,是多么難得的事情。同學們都向我表示祝賀。事后我才知道,我是經我的老師、解放出版社的美術師楊廷賓推薦的。當時我在青干校的“戲劇班”學習和工作,有時參加演出兼做美術工作。楊廷賓到美術組輔導我們,他覺得我的畫比較活,結果,他看上了我的畫風。
我帶著全部行李——只有一個小背包,來到清涼山東側半山腰的一個上窯洞,向《解放日報》總編輯楊松報到。當年我才18歲,一臉稚氣。楊松同志熱情接待了我,還問了我的身世,知道我是菲律賓華僑,很高興。楊松同志告訴我,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后,特別是希特勒進攻蘇聯以來,大家對歐洲戰局的發展很關心,讀者要求《解放日報》配合戰局報道,經常刊載一些戰爭發展形勢圖和其他插圖;負責報紙美術工作的張諤忙不過來,所以調我來幫忙,將來適當時候可以轉做新聞工作。楊松同志還留我吃了午飯,然后把我介紹給張諤同志。
張諤是我國著名漫畫家,經常在重慶《新華日報》發表刊頭漫畫,寓意深刻,深得讀者好評。他的性格幽默開朗,對同志很親切,在他的指導下工作,很愉快。當時《解放日報》繪制的戰爭形勢圖,有的直接登在報紙上,有的印成單張隨報附送。
我到新華社工作有一定的偶然性。我畫畫速度很快,有時候,他們編輯、記者帶我出去采訪,他們一面采訪,一面讓我畫采訪對象。我就給他畫下來,報紙就登了。當時新華社有個叫吳文燾的同志,在沒去新華社以前,翻譯了一篇外國軍事家馬克·衛納評論蘇德戰爭的文章,要在《解放日報》上登,也需要插圖。張諤同志忙不過來,吳文燾同志就找到了我,我很快就給他畫出來了,他就認識我了。
那個時候,我任務吃不飽,到了清涼山以后,我看外語還是很有用的,就自修了。我在菲律賓小學就學過外語,所以我的英語口語很好。但是要用在新聞上,詞匯就不夠用了。當時人家送了我一本英文版《聯共黨史》,我就拿那本書做教材,自己拿字典查,自修。
吳文燾跟我聊了幾句,發現口語不如我。他說:“哎呀,小王你會英語,走,到新華社去!新華社需要懂英語的人。”我說,你問問博古同志同不同意。他就跟博古講了,博古馬上同意。于是,我帶了介紹信,來到清涼山東溝西側的新華社辦公大窯洞,向新華社翻譯科正、副科長丁拓、陳龍和英譯組組長陳適五報到。
清涼山上的兩大奇跡:新華社報務員高速度地抄收外電和翻譯組同志“破譯天書”
1941年11月,我從解放日報社來到新華社。
當時到新華社當編輯、記者的,現在還活著的,除了吳文燾以外,只有我一個人了,而且,吳文燾現在已不在新華社了。所以,我就成了新華社的“活化石”。
一到新華社,我就被那里緊張的工作氣氛吸引了,架設在山上的簡陋天線和土窯洞里的收報機,白天黑夜不停地收聽東、西半球各大通訊社發布的新聞。這些新聞,是處在延安山溝里的黨中央和八路軍總部及時掌握世界戰局、交戰國政情動態和宣傳動態的主要信息來源。
起著黨中央“耳目”作用的第一線部隊,是新華社的報務員。當時的場面是這樣的:“上陣”之前的報務員,手里都握著一把精心削好的鉛筆,鉛筆芯長半寸以上。為什么呢?因為當時延安既沒有圓珠筆,也沒有自來水筆,只有毛筆、醮水鋼筆和鉛筆。要抄下外國通訊社用機器高速發出的新聞電碼,用毛筆和醮水鋼筆是不可能的,只能用鉛筆。為了免除抄收過程中削鉛筆的麻煩,所以每人都要拿上整把的鉛筆;又因為鉛筆抄寫時消耗很快,所以要把鉛筆芯留到半寸以上,否則不夠用。他們大多數是十七八歲,只有初中文化程度的學生,在戰亂中耽誤了學業,不懂英語,只懂英文字母。報務員一戴上耳機“上陣”,就專心致志地隨著“嘀嘀嗒嗒”的訊號抄寫。
清涼山抄收的外電,絕大多數是英文稿。那些英文稿,都采用國際通用的省字法,可以在電文中省略一些單詞和字母,這樣,每個英文單詞平均約5個字母。當時日本同盟社的英文電報發得較慢,每分鐘約發30多個單詞、150多個字母。美聯社發得最快,每分鐘約發40多個單詞、200多個字母。就是說,報務員最快時每秒鐘要抄下3個以上字母。這樣的速度,不要說抄;寫,就是要準確分辨字母音訊,也不是容易的事,而且還要在連續幾小時中把它抄錄下來。這是清涼山的一大奇跡。當時,有一名西方記者到清涼山參觀,看到這種速度,贊嘆道:“難以想象!”
當然,這種速度起先并不是所有報務員都能達到。最初的時候,只有幾個業務尖子能做到,但經過反復鍛煉,越來越多的報務員做到了。電報發得最慢、最容易抄收的是塔斯社電訊,報務員用英文打字機就能抄下來。但當時抄塔斯社的電訊不多,除了有重要文稿,比如斯大林演說、政府聲明和《真理報》社論之外,每天只有幾千宇。
清涼山的第二大奇跡是新華社翻譯組同志們的“破譯天書”。當時報務員高速抄下來的外電,字跡很難辨認,加上高空電離層變化的干擾,抄錯、抄漏的現象難免發生。因此,從抄報房送來的抄報紙,像“天書”一樣難懂。
翻譯組同志的第一道工序(也是最難的工序),就是要把那一張張“天書”讀懂,對抄錯、抄漏的地方加以識別、猜補,盡可能恢復電文原貌,才有可能進行第二道工序:準確的翻譯。對于無法辨認、猜補的字句,只好在譯文中注明。這里所說的“猜補”,并非無根據的亂猜,而是根據上下文的意思,去“猜補”一個或幾個錯漏的碼字,或根據事態的發展和參照其他通訊社對同一消息的報道,去猜補某些單詞和短語。對于成句的錯漏,是不能隨便亂猜、亂譯的。
英文翻譯組同志為了破譯“天書”,經常互相切磋,并請教在這方面最有經驗的陳龍、陳適五等。有時候,他們還跑到電臺觀察報務員的抄報情況,摸索他們的抄報規律,注意不同報務員的字跡特點,經過一番探索和磨煉,終于摸清規律,把它們一一破譯出來。
到了新華社,我先在英文翻譯組工作了一段時間。當時黨中央要了解世界,所以要翻譯很多電訊。有時候,報務員記錄下來一些錯別字或者譯不通都是有的。所以他們就給我一個任務,把這些都看一遍。我每天要看幾萬字,發現有什么差錯,讓他們再去查。這樣,我對當時世界大戰的形勢掌握的就比較多了。
我剛到英文翻譯組的時候,陳龍、陳適五很照顧我,把最容易譯的塔斯社稿分給我。我一方面學習譯英文電訊稿,另一方面利用空余時間到廣播科閱讀匯集在他們桌上的各國通訊社譯稿,因為當時世界大戰已發展到一個重要歷史關頭,日本有可能向英、美開戰。這一動向,舉世矚目。但日本究竟會“北進”配合希特勒進攻蘇聯,或“南進”攻占英、法、荷在東南亞的殖民地?這個問題,全世界都在猜測,清涼山上《解放日報》和新華社的同志也經常在探討,一時拿不準。
11月下旬的一天晚上,軍委作戰部在王家坪山腳下的平房會議室,討論日本將會“北進”或“南進”的問題,邀請新華社同志去介紹外電的分析估計。當時,陳笑雨在廣播科負責編寫國際新聞,他帶我一起去參加會議。我們向作戰部同志介紹了近半月來外電在這方面的揣測情況,總的來說,估計日本將“北進”或“南進”的看法各占一半。讓陳笑雨和我感到驚異的是,會議主持人在總結發言中竟作了這樣的判斷:“看來日本會南進,為時不遠了。”不到半個月,1941年12月8日,日本果然偷襲珍珠港,實現“南進”。
廣播科的稿件編寫工作夜以繼日地進行,經王唯真等編寫、吳文燾審閱的大批稿件,博古最后審定只花了20分鐘,隨即交延安廣播電臺播發
1940年新華社開辦口語廣播(簡稱“口播”),名為新華廣播電臺,就是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前身。1944年又創辦英語廣播。
1942年,我調到了廣播科。當時的廣播科,是新華社和延安口播臺在清涼山較早的編輯部門,主要負責向敵后各解放區的報紙播發文字稿,通過延安新華廣播電臺向全國,包括蔣管區和敵占區,發布口播新聞。延安電臺的電力雖然不強,可是全國都能收聽到,南洋華僑、地下報紙,有時也能收聽到。它成了日本同盟社和國民黨中央社的強勁對手。它發布黨中央的指示、八路軍總部的命令,和黨中央機關報《解放日報》的社論。文章,指導全國革命人民的對敵斗爭。我們以新聞的真實性取信于天下,即使日偽和蔣軍官兵,當時也很少懷疑新華社報道的真實性。
當時的廣播科,同新華社的翻譯科在一起,都在清涼山東溝的一個大土窯里。窯洞寬近4米,長近8米,內有3對木樁支撐著以防倒塌。里面擺著5張方桌子。每張方桌子是由2個小長方桌子并成的,這樣既可以共用1盞小油燈,又可以坐4個人。英文翻譯組占用2張,中文譯碼組占1張,日文翻譯組占1張,最里邊的1張是廣播科的桌子。怕土窯倒下來,用木架支撐著。窯口的門窗用白紙糊上,代替玻璃。
當時,廣播科的正式編制只有李伍和陳笑雨。秘書陸果木也兼一部分編稿工作。工作量很大,每天要編發3類文字稿:第一類是發給敵后各根據地報紙的國內外新聞和文件、社論的摘要等,約5000字;第二類是發給陜甘寧邊區各專區小報的新聞摘要,1000多字;第三類是發給重慶《新華日報》和大后方各地的專稿,字數不限。上述文字稿的第一類稿,篇幅略為增加之后可以做口播稿用。由于工作量很大,廣播科的編寫工作夜以繼日地進行,白天主要摘編《解放日報》的國內外新聞和社論。夜間,主管國際新聞的陳笑雨還根據外電直接編發一些時間性較強的戰報。
隨著太平洋戰爭的爆發,敵后根據地的讀者對國際新聞時效性的要求格外迫切。再加上我國戰場的戰事重點逐漸轉為以敵后戰場為主,八路軍、新四軍抗擊日偽軍的數量,大大超過國民黨軍。新華社的發稿工作,要作適當調整。
大約在1942年冬天,為了提高時效,廣播科的第一類稿和口播稿,改成以夜間工作為主,并直接根據外電編發全部國際新聞,部分直接編發前方來稿。由于當時編發國內稿政策性要求更強,陳笑雨負責編寫第一類稿和口播稿中的全部國內新聞,這包括解放區、游擊區、陟甘寧邊區和蔣管區新聞;我負責編寫第一類稿和口播稿的全部國際新聞,主要是二次大戰的軍事、政治、外交動向的新聞評論;科長李伍除協助吳文燾領導廣播科工作外,重點負責第二類和第三類新聞的編發工作。
廣播科的工作主要是在夜間進行的。每天選譯的稿子平均約150篇,70萬字左右,工作非常緊張。我們必須用很快的速度,把譯稿全部過目一遍,見到錯字就改,見到疑問就退給譯者重新查原文,邊看邊分類、標題,快速地選些重要新聞。全部是一筆寫下來,根本沒有時間擬初稿和抄寫。然后趕緊登記在送稿本上,由通訊員跑步送到我們西邊不遠的《解放日報》編輯部,供編報紙和《參考消息》用。吳文燾通常值下半夜的班,從夜里12點到早晨7點多。
在這段時間內,吳文燾把陳笑雨和我編寫的第一類稿,逐條仔細審閱定稿。這類稿件每天約20條,8000字左右,國內新聞略多于國際新聞。然后,他又開始審閱第二、第三類稿,邊定稿邊交給中文譯碼組的同志譯成碼字。早晨7點左右,編寫的中文原稿送給博古同志過目。博古閱稿極為迅速,不到20分鐘就能閱完。因為稿件經吳文燾精心審閱后,文字上一般不會有什么問題,政策和提法上的個別差誤,博古都能及時發現。經博古閱完稿件的碼字隨即交電臺播發,中文原稿同時由通訊員騎馬急送王家灣延安口播臺交播音員播出。在這流水作業中。一環緊扣一環,每一環的遲緩和質量事故,都會影響下一環的時效和工作的正常進行。
在昏暗的窯洞里,王唯真在調查研究的基礎上,運用平時積累的國際資料,寫了一系列長篇述評和專論,培養自己獨立觀察、分析國際形勢的能力
廣播科編發的消息,無論國內新聞或國際新聞,起先寫法都比較簡單,多為簡訊,很少綜合分析。寫了半年多之后,我對自己的寫法很不滿意。看到外國通訊社常發一些綜合述評性稿件,心里想:外國通訊社能做到,新華社也應能做到。我開始收集各種國際資料,分類剪貼,寫些筆記,做些備查卡片。日積月累,我逐漸培養出了獨立觀察、分析國際事件及其發展動向的能力,并以我們的立場觀點,運用新聞的筆法,概述、分析。
關于作適當評論的這一做法,得到了同志們的肯定。在1944年初的一次業務工作小結會上,陳笑雨說:“唯真同志對問題的追根究底精神,留給我很深的印象。他自己積累資料,寫成戰局和政情綜合分析稿,這點對我啟發很大。我想,我們既然在國際報道上能做到這點,在國內報道尤其是大家最關心的國內軍事報道上,也一定能做到這點,只不過是以前我沒有試過。現在我打算試一試。”就這樣,陳笑雨成了開創新華社軍事綜合述評稿的第一人。后來,他到前方去,以“司馬龍”的筆名發回許多有分量的軍事述評稿,受到國內外讀者的好評。
抗戰勝利后,我在進一步加強調查研究的基礎上,運用平時積累的國際問題資料,寫了一系列長篇述評和專論,如《南洋殖民地人民的勝利》、《印荷談判經過》和《菲律賓的“獨立”》等,在《解放日報》上發表。我還從華僑報紙上尋找材料,摘編成一些新聞,揭露美國重返菲律賓后,在國民黨駐菲律賓人員配合下,鎮壓華僑愛國民主活動的行為。陳克寒在編輯會議上,肯定了我這種“開辟稿源的主動精神”。
吳文燾主持新華社工作,始終勤勤懇懇,一絲不茍。他的專長是國際問題和對外宣傳。來新華社之前,他曾經主編對外宣傳的英文刊物《中國通訊》。他的中、英文都很好,待人隨和,作風很細,審稿時把關很嚴。他要求新華社的新聞電訊,文字一定要精煉,內容要濃縮!要求編輯努力提高寫作技巧,練基本功;為了適應口播和使廣大群眾更易接受,吳文燾還為新華社新聞的全部口語化作了重大努力。我最初的文字比較歐化,就是在他的幫助下糾正過來的。
當時的工作和生活條件是比較艱苦的。夜里的廣播科,吳文燾、李伍、陳笑雨和我,共用一盞小煤油燈。燈壞了,或煤油一時供應不上,只好點上麻子油燈芯草照明。工作結束以后,還要輪流搖馬達,補充收報機電力的不足。
延安時期,黨非常重視干部、戰士和群眾的學習和培養。當時,除了有馬列學院、黨校、抗大、陜公、女大、延大、青干校、政法學院等重點培訓干部的學校外,更大量的是組織,督促干部在職學習。清涼山正是沒有掛牌子的新中國第一所新聞干部學校。在這所學校里,為數不多的黨的第一代新聞工作者是我們的老師,比如吳文燾等同志,他們手把手地教我們怎樣從事新聞寫作,嚴格修改我們寫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和每個標點符號,直到我們能獨立工作。學習是同工作并行的一項重大任務。當然,工作本身也是一種學習。“擠時間學習”,是清涼山同志的一句共同口號。實在擠不出時間就擠睡覺的時間,每天睡不到6小時是常有的事。
1944年12月底,為適應抗日戰爭形勢發展和宣傳的需要,中央調陳克寒到新華社;以加強新華社的工作,1945年2月,廣播科改成編輯科,陳克寒任科長;8月,任新華社副社長。
廣播科改成編輯科,是新華社業務建設的一個重大變化。到了抗戰勝利前后,編輯科除陳笑雨和我外,還陸續凋進來不少同志,我記得有林朗、邵紅葉、黃操良、蔣齊生、沈建圖、陳庶,鄭德芳、楊述、韋君宜、張紀明等人,分屬國內、國際。英播、口播4個組。他們都是從事新聞工作多年的干部,大大加強了新華社的編輯力量。
陳克寒要求很嚴格,善于思考,組織能力和業務能力都很強。他到新華社后,很好地貫徹了中央意圖,實現了新華社在宣傳方針上從面向解放區到面向全國、面向全世界的轉變,加強了對國內和國際問題的調查研究,加強和改進了軍事報道和述評新聞的寫作。日本投降前后,海外進步報紙,有的已直接抄收和刊載新華社的新聞。
1945年8月,延安新華廣播電臺的口播稿由新華社編輯科的口播組負責編寫。當時,我在國際組工作,和口播組的楊述、韋君宜、張紀明同志朝夕相處。
1945年,德、日法西斯先后投降。第二年,國民黨發動全面內戰。1946年夏天,為了對付國民黨的進攻,開始人民解放戰爭,黨中央決定把《解放日報》編輯部的一些主要部門及其干部合并到新華社,新華社原來就有的編輯科各組擴充為部。這時,新華社集中了當時解放區和從蔣管區來的大批優秀新聞干部,人才濟濟。
為了揭露蔣介石發動全面內戰的陰謀,延安歸國華僑聯合會委托我寫一篇《告僑胞書》。寫好后,我到延安新華廣播電臺用廣州話、閩南活和國語播出。這是延安廣播電臺第一次對華僑播音,也是我生平第一次參加播音。
11月下旬,胡宗南軍隊馬上就要進攻延安,新華社、《解放日報》組織第一次疏散,編輯人員大部分撤退到瓦窯堡附近的史家畔戰備點,只留下四分之一的同志在清涼山堅持工作。國際組留下了吳冷西同志和我,包下了新華社和《解放日報》每天全部的國際新聞,工作十分緊張。由于播音員大部撤出,只留下于一同志。有一次,她身體不好,在錢家楣同志從瓦窯堡返回延安之前,我協助于一同志播音兩次。
1947年春,胡宗南軍隊進攻延安。1947年2月,我因愛人陳萍臨產,到瓦窯堡協助護理,離開了清涼山,跟隨新華社社長廖承志同志東渡黃河。
(參加前期采訪或整理的還有:朱禮盈、袁紅和金筱,黃麗娜負責后期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