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具特色的解放軍文化（續篇）

三、解放軍文化的主體內容

解放軍文化的內容很多，涉及方方面面，我認為其主體內容有以下幾個方面：

(一)政治工作文化。政治工作是我軍建軍的靈魂，是我軍的生命線。這個地位是實實在在的。我軍是因執行黨的政治任務而誕生，而又是靠強有力的政治工作生存和壯大的。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是靠政治仗、精神仗打敗敵人的。

一是政治工作體制和機制隨軍隊建軍而建立。黨對軍隊的領導主要是思想政治領導、組織領導，把握大方向。如“支部建在連上”，政治委員、政治機關，政治工作與軍事工作排在同等重要的地位，而且始終是擺在首位的。部隊的教育同訓練并列為基本實踐活動。

二是注重思想教育和精神培育。將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宗旨變成每個官兵的思想覺悟和行為準則。部隊非常重視精神的作用，愛國主義、革命英雄主義和艱苦奮斗是教育永恒的主題，所有連隊以上單位的會議室都張貼了英模畫像，在愛國主義、英雄主義精神、艱苦奮斗精神鼓舞下，各個時期又創造了井岡山精神、延安精神、老山精神、老西藏精神、抗洪精神、兩彈一星精神、航天精神等，這些精神又都有特定的含義。由于有這些精神，部隊英雄輩出。

三是思想工作談心交心。這是政治工作最經常的工作，是不分時間地點和對象的，無時不有無時不在。談心是溝通的重要方式，是消除誤解、化解矛盾、增進團結、調動積極因素的方式。受儒家文化的浸潤，國人性格比較內斂，大多不愿在公眾場合表達自己的觀點，私下里談心談話是很必要的。有人說共產黨的天下是談出來的，這話不無道理。美軍在20世紀80年代開展重建活動，其中向解放軍學習的一個重要內容就是“談心談話”。就連美國的競選活動，很大程度上就采用了個別談話的方式拉選票，他們把在公眾場合演講叫作“政治批發”，把個別交談稱作“政治零售”。

四是不斷評比競賽，總結表彰，強化“爭第一”意識。部隊各種評比競賽活動不斷，每次組織訓練結束都要進行講評，每周召開班務會要進行一周工作小結講評，內務評比、衛生評比、軍事評比、學習評比、勞動評比不斷。在工作和訓練評比中，比較注意強化“爭第一”意識。因為戰場無亞軍!有些活動就只有第一，沒有第二、第三。一個團就只有一個標兵連。

政治工作文化內容還很多，這里就不一一列舉了。

(二)團結的文化。部隊成分來自五湖四海，來自不同民族和文化，到一起后很快就能融在一起，并團結得像一個人一樣，主要就是因為部隊團結形成了一種文化。”團結就是力量，這力量是鐵、這力量是鋼……”這可以說是每個軍人耳熟能詳的歌。官兵關系是新兵入伍必須要進行的教育之一，而且是經常教育和檢查內容。官兵關系是靠條令條例來調節，在內務條令里就規定了“尊干愛兵”雙六條。

再就是軍民團結。“軍民團結如一人，試看天下誰能敵”成為軍人的信念之一。1942年在延安創造的“雙擁”工作一直延續至今，“擁軍優屬，擁政愛民”的雙擁評選，是至今各級黨委政府特別看重的榮譽。

(三)紀律文化。一是紀委的建設。除了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外，還專門制定了一個《紀律條令》，條令明確了獎勵和懲處的條款，此外還規定了政治紀律、群眾紀律、保密紀律、戰場紀律等。二是紀律的教育。紀律是剛性的，我軍的紀律是建立在官兵自覺的基礎上的。每年各部隊都要專門進行紀委教育，有時結合部隊出現的問題進行整頓式教育。三是嚴格執行紀律。對違紀人和事在弄清情況后決不姑息遷就，此時無情勝有情。執行紀律也不是簡單地處分人，處分人還要叫人心服口服。功是功，過是過。大家都看了《亮劍》這部電視劇吧，這是一個比較成功的軍事題材電視劇，主要宣傳了“亮劍精神”，也就是敢打敢拼的精神。劇中，李云龍就是有功有過的，功過分明，不因功掩過。

(四)軍人行為文化。軍人行為文化有《內務條令》，軍人的行為舉止，要體現軍人特有的氣質和作風，站有站相、坐有坐姿，睡覺有睡覺的規矩，吃飯有吃飯的要求。辦事雷厲風行、令行禁止，危難關頭處變不驚、勇往直前。軍人的儀表行為概括為：練三相：坐、行、站；振三聲：口令聲、呼號聲、掌聲；糾三手：背手、袖手、插手；去三長：長頭發、長胡須、長指甲；緊三帶：鞋帶、腰帶、領帶；扣三扣：領扣、衣扣、褲扣；行三禮：舉手禮、注目禮、具槍禮。

(五)軍人藝術文化。軍人藝術文化是軍人情感、思想、想象力、創造力最直接的體現。主要表現在軍歌雄壯有力、軍事文學具有戰斗風格、軍營舞蹈柔里透剛。軍事文藝不僅深受官兵喜愛，也深受廣大青年學生喜愛；軍營里經常開展一些自娛自樂的文體活動，總政明確要求，部隊要處處有歌聲、每周有活動、月月有比賽、重大節日有晚會。還值得一提的是”拉歌”，在軍營“拉歌”也是一道風景線。只要兩個以上部隊單位在一起，就要拉歌。而且大家把”拉歌”看得比唱歌還重要。此時聲音洪亮就是標準，只要聲音壓過對方，就贏了。這種贏的含義就是贏了士氣、贏了集體主義。軍事文藝在部隊的作用可大啦，不僅能陶冶情操、鼓舞士氣，還能增進團結，增強戰斗意志。

(六)軍事思想理論文化。軍事思想理論文化博大精深，內容很豐富，這里也不展開了，其中較具代表性的比如人民戰爭的思想。革命戰爭是人民戰爭，只有動員群眾才能進行戰爭。只有依靠群眾才能進行戰爭。陳毅元帥說，淮海戰役的勝利就是人民用手推車推出來的。

(七)軍營環境文化。軍營環境的特色就是整齊、規范、簡潔、大方、有序，政治氛圍濃，通常有一些政治口號標語。部隊種的菜地都是條條塊塊、方方正正，而且都很衛生，就是施肥也要蓋起，不讓露在外面。

四、解放軍文化的特點

(一)個人與整體的統一。在軍營里，首先是個人能受到尊重，官兵是平等的，上級關心下級，軍官關心士兵，每個人都能受到尊重，少數民族的風俗習慣也都能受到尊重，個人的興趣愛好也能得以發揮。同時，每個人又都把自己融入到集體里，一個班、一個排、一個連、一個營、一個團，軍人的這種整體觀念、大局意識特別強。可以說，軍隊是個人融入集體最徹底的組織。不僅從組織編制上融入，而且從心力上深入、情感上融入。每一個人的榮辱都與集體聯系著，集體的榮譽大于個人的榮譽。軍人奮斗的出發點從大的方面當然是為國為民，其實很多時候最直接的出發點是為集體、為戰友和他人。在各種關系中，軍人非常看中一個連一個團的戰友關系。個人為了整體可以犧牲、可以付出。最典型的就是邱少云。在朝鮮戰場上，志愿軍某部500名官兵奉命潛伏在離敵人陣地前60米的草叢里，這時一顆燃燒彈在邱少云身旁炸裂，油液帶著火星立刻濺到邱少云身上燃燒，這時只要他朝旁邊二米處一滾，就可以在水溝里將火熄滅，可是，為了不暴露部隊目標，他堅定地咬緊牙關一動不動，直至燒死。這種行為可以作很多解釋，我覺得從個人與整體的關系上去解釋更為符合實際。再就是80年初我軍在邊境一次作戰中，為了攻克某要點之敵，大部隊經過幾天晝伏夜行，潛伏到敵人鼻子底下，敵人都沒有發現，按照統一協同的時間，炮兵開始炮火準備，炮火一延伸，部隊就沖上去，打得敵人亂了陣腳。這里面只要有一個人不能融入整體、不服從整體，一個環節協同出問題，就可能出大問題，吃敗仗。

(二)堅定與靈活的統一。解放軍文化給軍人塑造了堅定而靈活的性格。從堅定來看，首先是對黨絕對領導的信念堅定；其次是對執行命令的堅定，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是軍人的共同理念；再次就是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執行條令條例和規章制度堅定不移。有些動作是枯燥乏味的，如作風養成。不明白的同志認為部隊真是刻板，其實，正是這種刻板培養了軍人堅定、執著的性格。但同時，軍人又是靈活的。毛澤東倡導要有靈活機動的戰略戰術。兵無常態，任何時候都要把情況設想得復雜一點，戰略指揮員常常都給戰役指揮員一定的自主權。作戰最講根據戰場情況變化及時調整思路和打法，常常打破常規思維定勢，出奇制勝。不少指揮員思想活躍，能出奇招、出新招、出怪招。在平時部隊管理上也能體現這一點。有個團的團長為了制止戰士下塘洗澡就出了一個怪招。一天早上，早操時這個團長把部隊帶到水塘邊，將部隊依水塘環形展開并面向水塘，然后命令：“開始”，正當戰士們疑惑之際，只見幾個人挑了幾桶大糞過來，嘩嘩全都倒進了池塘。從此再也沒有戰士下塘洗澡了。當然，這個團長采取這一招，事先是征得了群眾同意的。

(三)和與同統一。有一種比喻把解放軍比作“大熔爐”，這個比喻是很恰當的。在一個團隊里要說成分最復雜的應該是軍隊，但不管什么成分，到一起就融入到軍隊的規矩里。這種“融”就是“和”，各人保持著各自的個性，讓個人情趣愛好發揮，但又熔在集體里，熔化在整個軍隊中。在尚存個性的同時，大家共同執行一個條令條例，為了同一個目標，完成同一個任務。同吃一鍋飯、甚至形成了同一個感受、同一個感情。一個連一樣、一個團一樣、全軍一樣。如果從全軍各部隊抽人組建一個新部隊，只要到一起，很快就會形成戰斗力。傳統文化里講“和而不同”，解放軍文化里就是“和而又同”。

(四)王道與霸道統一。毛澤東說，“我們的軍隊一向就有兩條方針：第一對敵人要狠，要壓倒它、要消滅它；第二對自己人、對人民、對同志、對官長、對部下要和，要團結。”

五、解放軍文化的傳承方式

解放軍文化寓于部隊的軍事工作、政治工作、后勤工作、裝備工作等方方面面，源于訓練、思想教育、管理。一是在訓練的一招一式中傳承。訓練是從體能、技能、作風戰勝自我的根本途徑。不要小看簡單的訓練，文化就在這個過程中傳遞。訓練講嚴肅、認真、標準、規范、勇猛無畏、聽從口令。戰士訓練無論前方有什么，沒有口令是不能停的。二是在思想政治教育的潛移默化中傳承。教育始終注重四個方面的內容：理想信念、政治信仰、強化黨對軍隊絕對領導的意識、同黨中央保持高度一致的教育；愛國主義、英雄主義、戰斗精神、艱苦奮斗的精神教育；為誰當兵、為誰站崗的革命人生觀、價值觀教育；形勢任務及特色教育。教育方式多為啟發式、討論式、寓教于樂式教學。三是在嚴格系統的管理中傳承。管理就是落實制度，從一日生活制度開始，從穿衣戴帽開始，在部隊里，手指甲的長短、領花的位置都要進行檢查，就是在這樣的管理中養成了軍人的文化品格。當然，軍隊中的軍校也是這種文化傳播的重要渠道。

六、研究解放軍文化的意義

(一)有利于豐富社會主義文化建設內容。當前我黨在進行物質文明建設的同時，高度重視精神文明建設，在加強經濟建設、政治建設、和諧社會建設的同時，高度重視文化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建設，不能沒有解放軍文化內容，那么，研究解放軍文化也是為社會主義文化建設作一點實實在在的事情。

(二)有利于社會對軍人價值的認同。由于長期的和平，經濟建設成為主戰場，在這種背景下，怎么認識軍隊、怎么認識軍人的價值?只有從文化的層面，才能理解軍人，認同軍人價值。

(三)有利于促進軍隊現代化、信息化建設。新的歷史條件下，現代技術不斷運用于戰爭，為了適應新軍事變革，我軍必須加強信息化建設。在信息化建設過程中，軍隊將更加重視科學技術含量在戰斗力中的比重。我們在座的有不少國防生，今后將充實到部隊的干部隊伍中，這就是適應新軍事變革的重要舉措。如果說信息化是科學技術化，它還離不開解放軍文化。信息化戰爭不僅是武器裝備的對抗，更是綜合素質的較量。再加上我們不論怎么發展裝備，未來戰爭我們將仍處在武器裝備相對落后于敵人的狀況，還是需要以劣勝優、敢打敢拼的精神。因此，不論信息化建設還是信息化戰爭都離不開解放軍文化的進一步傳承。

(四)研究解放軍文化可以進一步豐富和發展解放軍文化。現在在有些方面解放軍文化有流失的現象，有與其它文化趨同的苗頭。所以，解放軍文化面臨著一個保護、繼承和發展的問題。研究是為了保護，保護是為了繼承，繼承才能發展。

(五)解放軍文化具有廣泛的社會價值。解放軍文化不僅是革命的文化、勝利的文化、還是成才的文化、先進的文化。青年人接受一些解放軍文化會更有利于成就事業。北大的同學都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是用科學文化知識武裝的強者，如果再接受一點解放軍文化，就如虎添翼了。

(注：此文系作者于2005年12月10日應邀前往北京大學演講的文稿，本刊上期已刊載前面兩個部分。個別地方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