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生于如斯的江南,我曾經滿足;然而少年心潮似海,我又不甘心于這東南一隅。曾經羨慕擁有鳴沙月芽的黃土高原,曾經期盼擁有藍天白云的廣袤大草原,曾經渴望地中海風光,曾經向往北歐風情……
然而,再美的也只能是夢,我沒有三毛的勇氣,去追尋心中的至美;我沒有余秋雨的內涵,于廢墟荒原中追尋文明的根源。盡管荷蘭的風車很美,愛爾蘭的咖啡很醇正,腳踏木屐踩著櫻花很浪漫,但我卻只能守著生我養我的土地,以夢為馬。
風緩緩地吹。她來自何方,將去哪兒,我不知道,我只管這時,她跟我相遇,相遇于這淡淡的云天之下。我不敢肯定我會記住此刻,畢竟,如此短暫的一瞬,對于我太平常了。此刻,陽光已不再強烈,但他依舊循著亙古不變的道路,照射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醞釀著一個個褐色的夢。天高云淡,幾片落葉悠悠落下。我不知道,曾經的灞陵是否也具有同樣的情景。“碧云天,黃葉地,北風卷地,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鶯鶯的淚落在土地上,不知道明年這片土地是否會青草茂盛。
風中,麥浪在滾,渾厚而又甜美的聲音蕩漾其間,那是土地最忠誠的女兒的吟唱。今天,這里是那樣的平靜,然而一個世紀以前,這里卻是被腥風血雨所籠罩。土地是無罪的,數百年來,她甘守寂寞,哺育著一代又一代的善良人們。
曾經去過西湖,白堤上人面桃花相映紅,至今不能讓人忘懷。春天的西湖占盡了人間風姿。然而在秋天,最綽約的卻是最平凡不過的鄉村田野。是的,這里沒有重金屬排山倒海般的音樂,然而,這里有南飛之鴻雁,有墜枝之金桔,有飄香之麥浪,有最原始的泥土的味道。
農家的門前,難得有幾家種著花草,因為在田間最不缺的便是花。小河邊,田埂上,到處長著不知名的花,在秋風里英姿颯爽。偶而還能看到野菊花。“蕊寒香冷蝶難來。”我不知道,開在深秋,對于他是幸事還是不幸。春天里的永遠只是殷殷芳華,明媚的陽光,氤氳的春色是無法鍛造花之君子的。沒有了蝴蝶的挑釁滋事,沒有了蜂蟲的溜須奉承,菊花才能如此昂首挺胸,才能“此花開盡更無花”。想必“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已不僅僅是對其行為的描述,更是對其人格的謳歌。
樹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幾張葉子,接近光禿的枝干毫無半點羞澀,依舊昂首挺胸。在江南大地上,或者說在我們這兒,沒有大片繁密的樹林,人們總是把那些小林子也叫做樹林。不久前我曾造訪一個小林子。小時候的每一個夏天,我們總在林子里張網睡覺,每天吃過晚飯,便躺在網上聽知了清脆的鳴叫,看月光從繁密的樹葉間灑下來,那是何等的愜意。可當長大的我又一次去的時候,林子卻以一片漠然來迎接我這個不速之客,仿佛一個油盡燈枯生命即將終結的老祖母。
在《荷馬史詩》中有這樣一個故事,年輕英俊的獵人在一個秋后的早晨,闖進了月亮女神的領地,而且碰巧撞到正在洗澡的女神阿耳忒彌娜,女神于是把他變做一頭鹿。我總覺得,這個故事的神秘之處在于它發生在秋后的早晨,要不是晨霧彌漫,聰明的獵人又怎么會迷路,圣潔的女神又何以敢沐浴?秋為神話蒙上了特殊的色彩。
遠處的蘆花白了,風一吹,紛紛揚揚漫天飛舞,帶給我的震撼決不亞于北地胡楊生命的絕唱。“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靈動的伊人和飄絮的蘆花,這的確是一種天合之作。
秋天的故鄉,故鄉的秋天,是故鄉襯托了秋天,還是秋天渲染了故鄉?
絮語在秋天……
指導老師:張紅
作者系浙江省元濟高級中學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