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陽光踩著階梯從天橋上下來。很暖。我對身邊的阿灰說,我喜歡陳坤。他吃驚,覺得我不該。是啊,像我這么個氣質散漫、心不在焉地神游在生活里的人,怎么可以?我說我喜歡他的眼神,他演過什么片子我弄不明白,可是他的眼神將愛情演繹到這樣的完美和極致。誰這么看我一眼,我會丟下一切天涯海角跟了他去。類似的還喜歡樸樹的歌,首先他叫了一個我喜歡的名字,其次他的生如夏花,我聽了N次,宿命的憂傷感使我將古典音樂拋棄了很久,從他的歌聲里我明白了曲一定要輔以詞,戴上耳機之后的情緒才有著落。對這種喜歡我無從解釋,就像蒲公英為什么要在春天開花,而鳶尾蘭何以是藍色的。
然后就發現自己果真是這樣率性的人。最該淑女的年紀,我會在大街上,將涼鞋和絲襪脫下來拎在手里,并且真心地不感覺到眾人的注視,一往無前地走,因為赤腳碰著微微發燙的地面,是這樣歡暢的一種感覺啊!從前做老師的時候,我會沖動地同情咬著筆桿的學生,對他們說,走吧,我們到春天去,玩好了再回來寫。作文課每周都有,而春天能有幾回?排好的隊伍在沖進田野的一瞬間失散,我只是縱容地和他們一起大笑。是的,真喜歡他們花朵般恣意開放的樣子。笑靨和思想沒有一絲褶皺。
新村里樓房和道路都灰灰的,很悶,幸而常有一個臉皺得像菊花的老頭,用悠揚的鄉下口音喊:“磨刀磨剪子嘍——!”語言本身并不動人,但是他的調子,喊得一個小區都酣暢淋漓活色生香,恨不得變成一把鈍了的大大的剪刀,送到他細膩的水磨石上去,刷,刷,來回幾下,雪亮鋒利的本性就回來了。今天我經過他身邊的時候,聽見他歡快地喊了一聲:“磨刀磨剪子嘍——花開嘍!”我幾乎拍手叫絕,喊得真好啊!他沖我一笑繼續晃著工具向前去:“花開——嘍!磨刀磨剪子嘍——!”果然,工人們正將一叢叢雛菊和金盞花栽下去,不過我更相信,他宣布的是他河邊的家園,望出去無邊無際的油菜花的盛開,還有斜坡上燈籠一樣的蒲公英,熙熙攘攘的酢漿草,因為明亮和狂野的金黃,正從他如歌的叫喊里奔涌到我想象的眼前。
春天,每一個日子在蕩漾的綠色空氣中完全地舒展。我是這樣喜歡,因為我正和花朵,和像花朵一樣恣意開放的人們走在一起,或者,迎面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