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病在床的日子里（外二首）

秋風在窗外嗚咽，鳥啼稀稀落落

彎曲的陽光透進臥室，照耀著一張

貼在粉紅的墻壁上的浴女裸照

我半睜著眼睛，遙望著浴女身上的水珠

一滴滴墜落在一片迷蒙的塵灰里

這時候，我似乎聽見了那些水珠兒

紛紛墜落的聲音，我似乎還看見了

凝固在記憶的河灘上的那群

無憂無慮童年的伙伴們

然而，當我又一次清醒地回到現實

滿耳都是秋風在窗外的嗚咽

稀稀落落的鳥啼根本喚不起我

絲毫對青山綠水的依戀

我的雙手一直無力地攤在軀體兩邊

仿佛使不上勁的兩根棍子

我半睜著的眼睛 看不見書架上

那些伴隨了我一生的書籍

除了彎曲的陽光下水珠四濺的浴女

除了粉紅的墻壁上不斷變化著的

云影 霧靄 怒放的花朵 哭泣的山羊

我什么也看不見，我什么也不想看見

真的 這時候我什么也不想看見

我知道我也看不見什么

遠去的石磨

其實沒有人看見

我家的石磨是如何消失在

一個漆黑的夜晚

人們只知道

石磨像長了翅膀

一夜之間就從我家的磨房里

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我曾經夢見過祖先

我看見祖先石雕似的身影

匆匆行走在黃昏的斜陽里

在他身后，石磨若隱若現

碾碎一片零亂的歲月

我一直看不清楚祖先的面容

但我深深地知道

除了他，沒有人會帶走石磨

我不想在夢里向祖先討回

那盤沉默了許多年的石磨

也不想站在歷史的窗口

回頭去仰望飄滿天空生動的鳥影

阿媽說過，該走的不走

該來的就不會來

阿媽還說過

歲月像風兒一樣

沒有人留得住它

一扇窗戶

打開一扇窗戶

讓鳥兒的啼唱飛進來

讓花朵的芳香飄進來

關閉一扇窗戶

讓紛亂的世界靜下來

讓煩躁的心情沉下來

打開一扇窗戶

你不可能看見倒映在窗欞上

所有塵封的歲月

你也不可能聽見散落在天空

所有鳥兒的啼唱

甚至花香

甚至比花香更醉人的春色

關閉一扇窗戶

并不能隔斷喧嘩的世界

也許，當你關上這扇窗戶

已經有人打開另一扇窗戶

在這個世界上

沒有永遠打開著的窗戶

也沒有永遠關閉著的窗戶

當你站在靈魂的窗口

看見鳥兒飛過藍天

看見魚兒劃破碧波

你就會理解

所有打開著的和關閉著的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