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剛剛遠行的娘

娘，昨天下午四點多我在部隊剛開完會，忽然接到五弟的電話，告訴我您患了重病，我一時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對五弟說：“這怎么可能呀！我昨天晚上和娘通過電話，還好好的呢！”這時二哥接過電話，泣不成聲地說：“三弟，是真的，娘得了急病，現在呼吸已經停止……”頓時我的心頭一緊，如天打雷轟一般！

又是一個3月1日！三年前的2003年3月1日，爸爸撒手人寰，駕鶴西去，永遠地離開了我們；三年后的同一天，娘又這般匆忙辭世，難道是在天堂的爸爸真的和你心靈有約了嗎？

娘，今年春節(jié)由于我剛調到北部邊疆工作，這里邊防線長，部隊任務重，未能回家去看您。可我每次打電話都跟您說，兒忙過這段時間就回家看望您老人家。我知道您是多么望眼欲穿地盼我回去，但每次您都在電話里說：“三兒，你若忙就不要回來了，可別耽誤工作。”誰曾想，您說走就走，怎么就不等我回去了呢？

就在頭一天晚上的八點來鐘，我還和您通過電話。您告訴我離咱家居住小區(qū)不遠的廣場上，每天晚上還有很多人聚會、娛樂。大哥、二哥和妹妹經常去唱京戲，天氣若暖和他們也常帶您去看。您告訴我這些天每天晚上都要看中央電視臺的《內蒙古邊防紀事》節(jié)目，一個勁兒地說，你們那里真冷啊，孩兒們真不容易。您告訴我妹妹挺好，雖然沒有固定的工作，你們當哥的照顧得都不賴。您告訴我身體一切如常，飯吃得不少，睡覺也比過去強了，只是歲數大了越來越不愿動了……咱娘倆兒在電話里說的時間不短，也許這就是惟一的心有靈犀的預兆了。可當時我怎么也沒有想到，這竟是我和娘最后的對話！從此以后，我再也聽不到那令我魂牽夢繞、給予我無限關愛和溫暖的白發(fā)親娘的聲音了。

娘的一生是辛勤勞苦的一生。娘出生在上世紀二十年代中期，當時國家積貧積弱，民眾貧困交加。娘三歲上外祖母就病逝了，靠外祖父在天津拉黃包車為生。十歲時外祖父得了肺病也去世了，孤苦伶仃的娘從小靠親戚鄰里接濟度日。娘成家是在家鄉(xiāng)剛解放時，人民共和國成立前夕，災害頻仍，經濟蕭條，百姓溫飽無著。解放后父親參加了革命工作，日子有所好轉，但母親一人操持家務，既養(yǎng)老又養(yǎng)小，還要下地種莊稼，多么不易呀！

娘的一生是積極上進的一生。出身貧苦的娘在上世紀四十年代中期入了黨，參加了家鄉(xiāng)的土地改革和對敵斗爭，長期做鄉(xiāng)村的婦女工作。娘把為黨做事看得很重，再苦再累也沒有怨言，只要是對黨和國家有益的事，娘總是積極主動去做。小時候，家里孩子多，生活拮據，但咱家該交給集體的“缺糧款”和公糧卻從未拖延過，在我的記憶中從未吃過救濟。有時生產隊要給咱家救濟點布匹什么的，您都執(zhí)意讓給那些五保戶，自己沒日沒夜地紡線、織布，我們哥兒幾個都是穿著您織的土布長大的。娘雖不識幾個字，但辦的事、說的話，大都是黨所提倡的。我們長大后，娘總是囑咐我們好好工作，多為國家做貢獻，不能做對不起組織的事。誰要是夸獎娘教子有方，娘就說要感謝黨的培養(yǎng)、大家的幫助。

娘的一生是樸實善良的一生。在外邊與鄰里鄉(xiāng)親和睦相處，在家里孝敬長輩，嚴教子女。娘是集黨性覺悟與中華民族傳統(tǒng)美德于一身的人。直到去年，年過八旬的娘還坐著五弟的車回了趟距省城２００多公里的老家，村子里的鄉(xiāng)親們知道您回去了，一整天都圍著您不愿離去，晚上和老姊妹嘮嗑，幾乎一夜未睡，就連回來的路上您也興奮得沒有一絲睡意。那里畢竟是您奮斗了多半輩子的熱土呀！我每次回去探親您給我說起回老家的事，都顯得特別興奮。您不是還給我說過，今年還要抽時間再回老家看看嗎？

娘的一生是平凡偉大的一生。您為把我們兄弟姐妹培養(yǎng)成人耗盡了心血，無論家里怎么困難，也堅持供我們讀書，每天早上都早早起來為我們哥兒幾個做飯，目送我們去上學。從大哥、二哥、我和四弟，一直送到妹妹和五弟。我們多懷念您在灶火間拉風箱時的身影，以及家鄉(xiāng)老屋頂上升起的裊裊炊煙啊！直到我們都在外邊成了家，您從未給我們提出過生活上的什么要求，自己卻把每一個小家的事情都掛在心上，經常問這問那，囑咐再三，就連生命的終結，都以這樣急匆匆的形式出現。您是怕耽誤我們的工作嗎？娘，您不是給我說過，等有一天您要走時，您最希望的是您的幾個兒子都守在您的身邊嗎？

娘，從接到五弟和二哥的電話，我吃不下飯，睡不著覺，閉上眼睛就好像見到了您，時而看到您在對我微笑，時而看到您又為想我在流淚。下午算了一下，我要從呼倫貝爾趕到石家莊的家里，就是乘飛機，最快也得第二天的中午到。此刻我多想長上一雙翅膀飛到您的身旁，我要看看娘的面容，我要撫摸您那雙辛勞的、粗糙的手，我想再為您捶一次背、梳一次頭、洗一次腳、剪一次指甲，我想再聽您講兒不在您身邊時發(fā)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哪怕有些事還是那么重復、嘮叨。我更想讓您告訴我：您為什么走得這樣急呀！我敢肯定，您在彌留之際，心里一定一遍又一遍地呼喚遠方的三兒了。

娘，我相信，即便我現在趕不回去，哥哥、弟弟、妹妹也會很好地照顧您、守護您的。假如真的有天堂的話，我想娘肯定此時已經見到爸爸了吧？您一定正在給爸爸講他老人家離家三年后，世上發(fā)生的一切了吧？爸爸聽到咱家的一些事情，特別是您住上了小區(qū)的新房，兒子們都很上進，媳婦和閨女伺候您很盡心，大孫子利利結婚了、大孫女冬冬今年要生小孩了、曼曼和然然兩個孫女都相繼考上北京的大學了……他會高興得合不攏嘴的。

娘，您和爸爸在另一個世界上安息吧！請您放心，我們會按照您們生前的教誨去做的。記得《禮記·內則》上說：“父母雖沒，將為善，思貽父母令名，必果；將為不善，思貽父母羞辱，必不果。”意思是說，即使父母故去了，如果想做善事，想到這會給父母帶來好的名聲，就一定會去做。反之，如果想去做壞事，但想到會給父母帶來羞辱，就一定不會去做。我們兄弟和妹妹還會像您二老在世時一樣互相照應、互相幫助，團結得更加緊密，繼承你們的遺志，各自做好自己的工作，力爭為社會發(fā)展進步多做點事兒。

娘，我當兵后，一唱起那首《再見吧，媽媽》就想起您，有時禁不住要淚流滿面，那是游子思念的淚。如今我們娘倆真的要說再見了，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親愛的娘了，怎不叫兒悲痛萬分哪！

娘，三月份已經到了，您的三兒回來了！您能睜開眼睛再看兒子一眼么？娘，我說了這么多，您聽到了嗎？娘，您老可一路走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