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唱者，醒來

一天晚飯后，我和一位朋友在北京的一家影碟店里發現一張南非的電影紀錄片《曼德拉》，我以為這是一部關于南非種族解放領袖曼德拉的紀錄片。對曼德拉的事跡，通過各種傳媒，我已經比較熟悉了。但這部影片仍引起了我的興趣，那就是影片試圖反映音樂在非洲解放的過程中所取得的巨大作用，影片的介紹中有這樣的一句話，“歌聲聯合那些受壓迫的人們并給他們找到一條抒發情感之路。音樂又安慰了那些被關在獄中的人，幫助他們在獄中創造了一條‘地下’通道。”

正如這部影片的介紹，片中并沒有太多關于曼德拉的介紹，它更多的講述的是音樂在整個南非解放中的巨大力量，就像影片中的一位南非音樂家所講到的，在南非一個鼓動性很強的演講可能沒有一段音樂或者一首歌曲的作用更大，因為音樂更便于南非人民接受也更便于傳播。因而通過影片我們可以看到，在整個南非的解放的過程中，音樂所給予南非人民的力量。這些音樂，讓他們充滿斗志，充滿希望，讓他們團結在一起，讓他們歡樂也同時安慰他們那破碎的心靈。影片中最動人的一幕是一位南非斗士在走向絞刑架時是帶著微笑哼唱著南非人自己的歌曲的鏡頭。唱著這些歌曲，他們走向屬于自己的真正的國家。這些歌曲，反映的是南非人民追求自由與解放的渴望，是對于統治的殘暴和極權的控訴，是南非人民充滿激情的力量源泉。這些音樂，或者激昂豪邁，或者感傷悲痛，旋律都特別動人。在觀看這部影片時，我就常常被這些音樂所傳遞出來的那種憂傷與悲痛所打動。許多音樂的歌詞都很契合南非人民真實的心聲。影片還有許多讓人難忘的情景，比如在一位反抗者的葬禮中，所有參加葬禮的人都唱起了憂傷的挽歌，以此來表達自己的憤怒，暗示這種現狀將不會在南非持續很久；又如被囚禁在獄中的南非人，也是用歌聲來表達他們內心反抗的聲音和團結在一起的愿望；尤其是在南非的精神領袖曼德拉出獄的那一刻，整個南非都沸騰了，前來迎接他的南非人民歡騰地跳起了舞蹈，唱起了自己的歌曲，曼德拉也很快與他的人民融會在一起。是的，南非人民喜歡用音樂來表達他們的心聲，他們在游行的隊伍中歌唱，在秘密的集會上歌唱，在前往死亡的道路上歌唱，在武裝斗爭的隊伍中歌唱，在監獄中歌唱，在家庭中歌唱，在葬禮上歌唱……歌聲在整個南非傳唱不息。

這是一部獨特的電影紀錄片，因而我們有機會可以通過電影看到那些制作這些音樂與歌曲的音樂家們的身影。他們激動地回憶了這些音樂的創作歷程，回憶了創作和傳唱中那許許多多令人難忘的歡欣與痛苦。這些歌曲在整個南非傳唱，打動著每一個南非人的心靈，即使像曼德拉這樣長年囚居在監獄中的囚犯，也可以在出獄之后立刻和南非人民一起歌唱，可見其感染力和滲透力是多么的強。這些音樂，已經超越了文字和演講詞的魅力。同時，它所產生的震撼人心的藝術效果，也使得這部關于南非種族解放的政治紀錄片，獲得2002年度桑丹斯電影節最受歡迎的紀錄片獎，自由之聲獎，圣路易斯電影節最佳紀錄片獎，圣地亞哥電影節最佳紀錄片獎，悉尼電影節最佳紀錄片獎，南非國際電影節最佳南非電影紀錄片獎，艾美獎最佳搜索獎等眾多的榮譽。

通過這樣一部電影紀錄片，我們真切地感受到音樂在現實中巨大的能量。與此同時，我卻遺憾甚至痛心地發現，我所生活的周圍竟然缺乏這樣優秀的音樂家，缺乏能夠真正反映人民心聲和現實社會的歌聲。我們這個社會有那么多的下崗工人，有那么多的農民，有那么多的打工者，有那么多的被侮辱與被損害的人，可是卻很少見到我們的音樂家去為我們寫出一首真正動聽的音樂來。到目前為止，我只聽到過一首關于下崗職工的音樂，即由著名歌星劉歡所唱的《從頭再來》。劉歡是我所喜歡和尊重的歌手，這首歌曲的旋律也能夠打動人心，但我的確不喜歡這首歌曲。這首歌曲，向我們傳遞的是一種忍辱負重的思想，它不去質問我們的工廠為什么會破產而那些領導卻過著花天酒地的奢靡生活？為什么我們必須忍受這無望的生活？難道重新來過我們就能過得更好？我們還有多少個重新再來？更可怕的是，我們的音樂家不僅沒有為我們創作出令人感動的音樂，而且還在不斷地制造令人可怕的音樂，諸如什么《好想再活五千年》。再看看我們的歌手們，他們熱衷的是什么？他們熱衷的是制造自己的花邊新聞，熱衷于到處走穴賺錢，熱衷于逃稅漏稅，極力逃避自己所應擔當的社會義務。他們熱衷于唱的是那些永遠都在失戀、熱戀、暗戀的歌曲，什么《兩只蝴蝶》、《老鼠愛大米》這樣庸俗的精神垃圾。我們對于這樣的音樂家還有什么可以值得信賴呢？

幸好，我們的社會還是有一些有良知的音樂人。2004年沈陽的一位賣菜的婦女被一輛寶馬車撞死后，迅速有人在網上寫下了一首悲情而憤怒的詩歌《天堂里沒有寶馬車》，這可說是近年來我讀到的唯一的一首讓我內心真正感動的詩。它迅速在網絡上流傳起來，有不知名的音樂愛好者將詩歌譜成音樂在網上流傳。還有值得我們關注的打工歌手，他們為在城市里打工的人們歌唱，用歌聲為他們帶來歡樂，用歌聲來反映他們內心真正的生活?？上У氖沁@些都還只是我們這個社會難得的特例，可惜的是他們的歌聲還不夠優美他們的旋律還不夠動人他們的歌詞還很粗糙，可惜的是他們都僅是些非專業的音樂愛好者，可惜的是這些歌曲只能在很小的范圍里流傳，可惜的是他們甚至連維持基本生存的生活來源都沒有！

為此，我為中國的音樂家感到悲哀，他們的良知，他們的心靈，不知在何時才能夠蘇醒，不知何時他們才能為我們社會的弱者寫出優美的旋律與歌曲來，不知何時他們動聽的嗓音才會深切地滲透到人民心中。歌唱者，請醒來吧！

責任編輯卓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