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可以撐起多少平價醫院

鄭　褚　左　林

能享受到平價醫療的人們是幸運的，但是這種幸運是否可以推廣開來惠及更多的人，卻還是個問題

區黨委書記的三次拍板

新疆自治區黨委書記王樂泉，是記者在新疆采訪濟困醫院時，被提到最多的一個名字。

第一濟困醫院特析科主任陸維齊已在醫院工作了20多年，親身經歷了醫院前身“七紡醫院”由盛而衰，直至今天成立濟困醫院的全過程。

陸維齊告訴記者，七紡醫院原為“中國人民志愿軍511醫院”。1958年，511醫院跟隨最后一批志愿軍撤離朝鮮，來到烏魯木齊，并在這里將醫院拆分為七一紡織廠醫院(即七紡)和克拉瑪依醫院。在七紡醫院的鼎盛時期，有300多張床位，是新疆的“八大醫院”之一，直至90年代初期，由于職工醫療費用實行全額報銷，沒有病人看不起病的情況，醫院效益仍然良好。

但從90年代后期開始，由于下崗、買斷工齡，職工就醫成為嚴重問題。

新疆自治區衛生廳副廳長王小燕告訴記者，在新疆，七紡這樣的大型特困企業共有33所，自治區政府甚至在2003年成立了專門的“維持穩定辦公室”，讓下崗職工和特困家庭看得起病，成為維持穩定的重要問題。

正是在這種背景下，2003年8月，新疆維吾爾自治區黨委書記王樂泉拍板，將七紡醫院改組為新疆第一濟困醫院，將原新疆機電職工醫院改組為新疆第二濟困醫院。

第一濟困醫院共有固定職工259人，每年累計工資支出近800萬，從此以后，這800萬都是由政府出了。此外，自治區政府每年給兩所醫院共撥款600萬元，用于對低收入和無收入群體實行低價濟困醫療。

除了工資，醫院的另一大開支是醫療器械。

2004年7月，還是王樂泉拍板，對濟困醫院進行再次改造。從自治區各地方醫院選拔優秀院長和骨干醫師，重新組建了第一濟困醫院的領導班子。然后，自治區衛生廳撥款500多萬，對第一濟困醫院進行了硬件設施改造，淘汰掉了抗美援朝遺留下來的桌椅和X光機，并將醫院內外裝修一新。

在自治區衛生廳的政策優惠下，第一濟困醫院以零首付、分期付款的方式，購買了CT、彩超、全自動生化分析儀等價值1000多萬元的先進設備，使醫院在醫療水平和硬件設施上真正達到了二甲醫院應有的水平。2004年8月，王樂泉在對兩所濟困醫院的視察時再次拍板，將在2006年分別撥給第一濟困醫院1400萬元，第二濟困醫院900萬元，用于修建新的綜合大樓和病房。

“對公立醫院本質的一次回歸”?

與烏魯木齊濟困醫院是從一家原來的公立醫院改造而來不同，北京的上地醫院是純粹新建的。曾任北京海淀區衛生局局長的于小千說，現在的公立醫院長期以來形成了錯綜復雜的利益關系，改革起來實屬積重難返。而按上地醫院辦公室主任杜劍鋒的話，目前他們要做的，就是在強調政府責任的基礎上，將醫療改革之前的一些好做法重新撿起，加以改良。

2004年8月，在海淀區公共服務委員會的統籌下，海淀醫院和海淀婦幼保健院兩家國有醫院各出錢和設備1000萬，海淀區出資300萬，在缺少醫療資源的海淀北部開始籌建這家平價醫院，實行“預算式全額撥款、收入全部上繳”的收支兩條線管理。按杜劍鋒的話來說，“這是對公立醫院本質的一次回歸?！?/p>

海淀區公共服務委員會常務副主任于小千對此表示認同。他說，過去政府對公立醫院投入相對太少，財政補貼只占醫院開支的5%到10%，醫院要生存，就出現了“以藥養醫”現象，平價醫院建立了完善的國家補償機制之后，“事情將有根本變化”。

據悉，海淀區區長曾于近期兩次召開專門針對上地醫院的協調會，要求各部門在政策上給予支持。上地醫院打算在1月16日為海淀區兩家企業的900多位下崗職工進行持續一周的免費體檢，雖然體檢費用具體從哪一部分財政支出還沒有明確落實，但他們對于資金保障充滿信心。

上地醫院籌建時，海淀醫院和海淀婦幼保健院兩家公立醫院各出了1000萬的現金和設備。兩家醫院得到的政府撥款本就有限，現在又要拿出巨額資金來幫助籌建平價醫院，對此，于小千表示，建立平價醫院是“做慈善”的好事，既然是國有醫院，就應該接受國家管理，國家就應該有權調動其資產。不過，他又說，在對先期投入進行核定之后，很快將由政府對兩家國有醫院進行全額補償?！皩τ诤５韰^來說，加大財政投入是有這個財力的。”于說。

然而，扶植一家試點并不難，難的是推廣。于小千坦言，在全國各地興建平價醫院，肯定會給地方財政帶來壓力，但他表示，“不能害怕兜不住就不去做”，修路可以投入幾個億，為什么不能在公共衛生上加大投入？關鍵還在政府轉變觀念。

下一步：政府還要投多少錢？

記者從海淀區公共服務委員會了解到，海淀區計劃在2007年之前再建兩所平價醫院，其中一所已經確定在羊坊店鐵路醫院基礎上進行改制。之后，再在其他公立醫院內部開辟一定比例的平價病房，這些平價醫院、平價病房，連同社區衛生組織一道，建立起面向全體居民的基本醫療保障。堅持平價，公立醫院的其他部分則可以放開經營，按照市場經濟規律發展特需服務、高價醫療。

按照于小千的說法，這一切，將“拉開新一輪醫改的序幕”。但于小千也承認，在公立醫院內部開設平價病房，就會同時存在兩種政府補貼方案、兩種財政支付方式，醫院也需要建立兩套獨立的財務系統，管理難度和成本加大，而具體制度設計卻還是空白。

從2003年8月新疆建立濟困醫院以來，僅以烏魯木齊第一濟困醫院為例，自治區政府在兩年半的時間里為醫院累計投入工資約2000萬元(比改組之前多投入約600萬)，除工資全額補貼之外，兩所濟困醫院每年600萬的濟困費用已經成為常規性的投入。

王杰院長告訴記者，新疆正在計劃把四建醫院等12所企業醫院和診所，改造成為下一批濟困醫院，但這些醫院的規模都很小，都在一級以下。新疆自治區衛生廳副廳長王小燕告訴記者，自治區區委書記王樂泉對濟困醫院的指導方針是：醫院必須幫助政府解決社會問題，同時，要靠濟困醫院的醫療來發展自身，也是不可能的，政府必須加大投入，幫助醫院發展。

但加大投入究竟需要加到多少才合適，使濟困醫院既不因為缺乏投入而無力濟困，也不因為過度投入而資源浪費？王小燕承認，他們還并沒有相關的計算?！罢谘芯浚t院也在積極探索。”王小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