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山溝里能飛出金鳳凰

合陽縣楊家莊鄉地處合陽縣、黃龍縣和韓城市三地的交匯處，屬于黃龍山系。這個鄉的潘家山村在當地素有“八溝九梁七面坡”之稱，這里山大溝深，自然條件惡劣，人們一直都在貧窮的邊緣掙扎。可是，山窮人窮窮根深，窮就窮在沒人才，窮就窮在教育差，潘家山辦學有史以來，歷年教學質量檢測成績均列全鄉之末。

1987年9月，潘家山一如既往，一年一換，又來了一位教師。可他在這里一干就是十五年，在全鄉教育教學綜合考評中三十余次名列榜首，徹底摘掉了潘家山教育史上的落后帽子。他就是現年51歲的小學高級教師成創生，不僅僅是在潘家山，在他輾轉任教過的周邊幾個村辦學校，也先后取得了如潘家山一樣翻天覆地的變化。如今， 成創生在山區執教一干就是30個春秋，30年里他幾十年如一日，扎根山區教育，實現了自己為了山溝里能飛出金鳳凰，奉獻畢生精力的諾言。

成創生所在的學校坐落在半山腰上，背靠山坡，面朝大山溝，學校附近居民有15戶，所轄七個自然村的村民三三兩兩地分布在附近的溝溝梁梁上，村民主要經濟來源是小麥和核桃。學校有學生19個，從學前班到四年級。由于學生少，人手少，學校實行單人單校的復式教學。楊家莊鄉教育組專干曹賀剛告訴記者，像這樣的復式教學在他們鄉很普遍，不過由于國家的布點調整和寄宿制政策實行后，類似學校數量大為減少。

初見成創生，他那紅撲撲的臉蛋和憨厚的笑容讓人感到心底的溫暖。成創生的家距學校有二、三十里路，屬于平川。當問及他完全有機會回距家近的、條件好的學校執教，為什么卻不時，成創生以山里人樸素的想法回答了我：如果自己不在這里任教，山里的孩子就要失學。談起三十載山區執教經歷，成創生言猶未盡。

我愿意當這樣的“傻子”

初進潘家山，成創生心里頓時涼了半截。潘家山，名副其實的山。大寨才七溝八梁一面坡，這里卻是八溝九梁七面坡，不足八百口人卻分布在十三個自然村，不足六十名學生卻分布在四個教學點，巡回一周，少說也有四、五十里路。

到了學校，他更傻了眼。學校沒有大門，沒有校牌，圍墻殘缺不全，教室破爛不堪，如果外面下大雨，里面必定下小雨。辦公桌坑洼不平，辦公椅壞了靠背，土炕塌陷，蘆席沒邊，四周墻壁煙熏如漆，唯有“忠誠黨的教育事業”的字條清晰可見。這哪里像學校，簡直是一片廢墟！

挑水的、背柴的山民路經學校只是搖頭嘆氣，并不搭理。學生倒是來了三五個，站在校門口不進學校，探著腦袋向里窺視，投來不信任的目光，那意思是說：“你也住不了幾天。”這一切使他的眉頭皺成疙瘩。

當晚，他借宿在一個山民家里。主人有一個十二歲的兒子，才上一年級。問其原因，家長面露難色，說：“咱這里山高路遠，山窮人窮，人家‘先生’都不愿意來，來了也住不了幾天就走了。把咱娃給耽擱了。”山民幾句樸實的話，極大地刺疼了成創生的心。他捫心自問：如果自己也像前幾位那樣，應付幾天一走了之，山里的落后面貌，將會延續到何時？他暗下決心，不管環境有多惡劣，不管條件有多艱苦，都要干下去，孩子們再也不能耽擱了。

第二天，他趕早去找村干部，談了自己的設想，商量了解決辦法，在村干部的支持下籌集了500元錢，再加上他僅有的積蓄，共計1500元。隨后，成創生跑前跑后，備材料，尋工匠，用了不到半個月的時間，為學校打好了圍墻，修建了門樓，翻新了教室，修理了桌凳，粉刷好墻壁，初步改善了辦學設施。

條件差并不可怕，只要村隊支持，大家努力就可以變。但是要全面實施義務教育，改變山區的落后面貌，就不那么容易了。首先碰到的是學生入學的問題，山民們都認為讓娃娃念書沒多大用處，想叫山里娃娃考上了大學，那更是天方夜譚，因此適齡兒童入學率不到60%。成創生帶領四個教學點的全體教師逐戶家訪，了解情況，研究解決的辦法。該入學的入學，該插班的插班，有弟妹的帶弟妹入學，實在家庭脫離不開的就半耕半讀。用這樣多種形式辦學，適齡兒童的入學率提高到95%。

胡懷龍當時十歲，還未入學，整天帶著小弟弟放牛，家長就是不讓上學，說讓娃上學沒啥用。成創生連續七個夜晚苦口婆心，從各方面耐心開導，都無濟于事。無奈成創生帶著《義務教育法》，領著村干部進了胡懷龍的家，當即宣讀了教育法的有關條款，并嚇唬說：“你不叫娃上學，我就上法庭起訴，叫你‘受法’！”連哄帶嚇，終于胡懷龍入學了。

看著煥然一新的校舍，聽著瑯瑯的讀書聲，脆脆的歌聲，甜甜的笑聲，成創生的愁眉展開了。

成創生在潘家山一干就是十年，這十年的挑戰，為潘家山教育史上增添了輝煌的一頁。隨后，他又被派往杜家塬任教。杜家塬跟潘家山一樣，是深山之巔的又一山校；跟潘家山一樣，又是一塊難啃的骨頭。成創生不假思索又走馬上任了。

有些好心的人都說成創生傻。說他傻，確實有點。九三年臘月，正是成創生組織師生復課的緊要關頭。突然，一個人來到學校叫他，說:“你娃在村里玩火，被火把腳燒了！”他叫人先走，他利用晚上回家。他進門一看，孩子疼得直哭，妻子便和他大吵大鬧。他婉言相勸 ，訴說人民教師責任的重大，教育學生的不易。賢慧的妻子理解了丈夫，年邁的老母親諒解了兒子。他安排好孩子住院的準備工作，連夜又上了山。屋漏偏逢連陰雨，孩子燒傷不幾天，七旬老母不慎從炕上掉下來，胳膊骨折了。他把老母送往韓城棉溝醫院由妻子照管，他又返回一線復課。一九九七年十月他因勞累過度病了，一連吃了二十幾服中藥，仍不下火線。

在山區教學的幾十年里，兩件死里逃生的事至今仍讓成創生心有余悸。2003年10月的一個下午，天下連陰雨，大路上都是稀泥，為了趕回學校，成創生騎著摩托車抄小路往學校趕。翻過一個山嶺，下到一個小河，往日溫順的河水這會兒變得水流湍急。成創生毫不猶豫地推著車上了河面上山民過河臨時搭建的小橋，那曾想車頭一打滑掉進了一個深灘。他跳下水鼓足全身力氣往岸上推，經過一次次的努力后，仍然無濟于事。成創生站在水里，向兩岸的山上望去，沒有一個人影。看著天一點點暗下來，自己泡在水里的身體冷到骨髓，可是他一點辦法都沒有。直到后來，一個放羊的恰好路過才幫他脫離了險境。又有一次，在鄉上開完校長會，他騎車回學校，山路狹窄，一個不留神他掉下了兩米多高的山崖。幸好下面是草地，可是要從這里連人帶車爬上去多不容易。成創生一次次地往上沖，一次次地又摔落下來。筋疲力盡的他靠在土崖上，突然之間很傷心，這幾年受到的委屈一股腦涌了出來，他禁不住熱淚盈眶……那一次他最后受到過路人的搭救，成功脫險。

這一件件一幕幕的事，像是傻了一點。可成創生說：“如果說，對山區的教育事業執著、癡迷，這叫傻，那我愿意當這樣的‘傻子’”。

她變得愛學習了

潘家山小學，是個單人校，從學前班到四年級五級復式，知識過渡大，涉及面廣，沒有較強的知識功底和較好的教學方法，很難勝任工作。成創生邊教邊學，十年中，他先后通讀了《教育學》、《心理學》、《教學論》和《教育法規》，使自己的思想素質和業務素質不斷地適應新形勢。

俗話說：五個指頭不一樣長。成創生認為學困生要鼓勵，在班里優差生座位搭配，要求互相幫忙。他把學困生帶到自己辦公室個別指導，吃小灶，低起點慢步走。他不管刮風下雨，堅持一周去完每個教學點，每次去時他都有一個小測驗，通過三次測驗把學生分為三個等次，老師主抓中間生和學困生，學習好的學生成為老師的小助手，學習中由好帶中，中帶差，形成互助的氛圍。

在低年級語文教學中，他根據學科特點和各個年級的實際，創造了“以文代寫”和“寫文學字”的教法，讓學生通過學字連詞、連句連篇，使低年級的字詞教學更加活躍，學生學習的興趣增強，記憶能力得到提高。在數學教學中，他重視對學生進行數量關系辨析能力培養，多讓學生在解決實踐問題中學習數學知識，使枯燥的數學變得有血有肉，接近生活，易于學生接受。

作文教學中，成創生充分利用山區自然風光特點，經常帶學生走出去，領略大自然的風采，然后回到課堂讓學生用手中的筆描寫山中的花草，贊美自然，進行作文訓練。他還因地制宜帶領學生參觀抽水站，要求學生觀察蘋果一年四季的變化，總結動態與靜態的不同，三年級不會的可以向四年級的學習。久之，在他的教學中形成了“觀－說－寫”的作文教學模式，解決了學生作文難的問題。

他還根據復式教學的特點，不斷優化動靜搭配結構，探索復式教學如何發展學生的創造精神和動手能力。為了達到這一目的，他和學生利用課余、假日上山挖藥，為國營林場糊紙包，開展勤工儉學，為學生購回很多教學儀器和學具，逐步提高了學生的創造精神和動手能力。

根據本校實際，成創生注重養成教育建立行為規范登記卡，印刷家校聯系卡，使學生的言行、文明程度大大提高。學生吳天芳從小嬌生慣養，學習不用功，整天在山坡上溜跶，而且開口閉口罵人。為了把這個學生引上正道，成創生每天跑幾十里路接送天芳，連續堅持了兩個月。一次次的接送，一回回的談心，小天芳的心靈終于閃出火花，她變了，愛學習了。在全鄉四年級數學競賽中獲一等獎。

為了及時了解各教學點的實際問題，他堅持每周去各點巡查一次，堅持一聽二看三指導。每周步行崎嶇山路三十里，每學期步行一萬里。一次在去七郎溝檢查教學點時，他被惡狗咬傷，至今腿上仍留著難以磨滅的傷疤。

成創生常說：“要干好工作，大家拾柴火焰高。我就是渾身是鐵也打不了幾個釘子。”他歷來重視發揮每個教師的作用，組織大家扭成一股勁，齊抓共管搞好教學。但是，山區條件差，環境苦，有經驗有能力的教師很少有人愿意上山。來潘家山任教的大多數是初出茅廬的青年教師，光有熱情，缺乏經驗。成創生深知這一點后，就把指導新教師作為頭等大事來抓。他先組織聽課，主講由他承擔，面對面地給年輕老師教業務，然后人人試講，逐人點評，使新老師懂得怎樣授課。同時，他還把老師們帶出去聽課，先后聽了全鄉十幾位有豐富復式教學經驗的老教師的課，并請他們介紹了復式教學的方法和先進經驗，極大地開闊了大家的視野，領會了復式教學的規律。他騎自行車跑了七十多里，到縣教研室尋找了十幾份復式教學方面的材料，組織大家研究討論，結合山區校（點）實際逐步落實，逐步提高。就這樣，他先后培養了成芳麗、薛智民、趙軍紅、王改能等十幾位青年教師，這些新秀逐漸成為山區教育事業的主力軍。

考不上大學我就沒臉見你

“成老師！”1999年暑假，成創生家來了兩位不速之客，進門就喊。夫婦二人應了出來。原來是他八年前在潘家山教過的魏全奇，魏小奇弟兄倆人。

兄弟二人見到創生便跪倒在地。老大說：“成老師，我兄弟倆今年都考上大學了，我大（爹）叫我倆來給你磕頭哩！”

“快起來，考上好！”成創生急忙扶起兩個學生。

他們說什么也不起來，老大接著說：“成老師，我兄弟倆能有今天，多虧了你。我記得很清楚，那時候我不愛上學，整天逃學。你為了改掉我的壞毛病，天天接我上學，送我回家。久而久之，我愛學習了。那一天下大雨，你還堅持要送我回家。當時河水沖斷了小橋，你背我過河。我在你的背上哭了，淚水流濕上你的肩頭。從此，我就下決心，考不上大學我就沒臉見你！”說著魏全奇失聲地哭了。

魏小奇哭著說：“成老師，是你一個耳光把我打上了正道。我記得，有一天，我偷拿了別人的文具盒。你問我，我怕丟人，死活不承認。你非常生氣，臉色鐵青。我知道你從來不打學生。就在這時你狠狠地給了我一個耳光，我才把實情說了出來。成老師，沒有你這一耳光，我可能現在已經是人民的罪人，是你一記耳光領我走上正道。今天，我來謝師，請你再給我一個耳光。”魏小奇越說越激動，成創生夫婦也流淚了。

送走了這兄弟倆，成創生開了腔：“老婆子，你一天埋怨我，說我沒黑沒明、沒死沒活地朝山里鉆，圖個啥，今兒個你看到了吧？我就圖這，我就盼這。”

我要為教育事業奮斗終生

成創生在深山兩校，執著地工作了三十載。山區的川道溝峁，到處都留下了他的腳印，到處都留下了他的身影，誰也忘不了他是位山村好教師！十五年中，他所任的各年級語數課程，在全鄉質量檢測中，獲得三十四個單科第一名，學校獲得十四面質量檢測總分第一、二名的獎牌。如果把這些獎狀，獎牌一字行排開，最少可排26米長。這26米長的獎狀巨幅，飽含著成創生的多少心血啊！成創生心系教育，志在深山，通過成創生培養的大中專學生已有70多人，其中合陽縣二OO三級高考文科狀元張磊，一至四年級就是成創生同志教的。

近年來，成創生一有空閑，就拿起筆撰寫教研論文。他要用文字把自己十多年的復式教學心得，山區工作經驗，留于后世，或與同行商討。他寫的《復式教學課堂技巧初探》、《小學數學教法種種》在全鄉教學研討會上進行交流，受到與會的老師的一致好評。在實施新課標中，成創生認真觀看《走進新課程》錄像，他根據新課標精神，編寫了一、二年級數學游戲教材，讓學生在玩中學、學中玩，非常適合山區學校的教學特點。

成創生愛山里的孩子，山里的老百姓也愛他。由于做飯不方便，他吃飯由學生家里輪流管飯，常常要走五六里山路。樸素的山民經常拿出最好的東西來“款待”他這位從山外來的先生，這讓成創生很是感動。學校有個叫劉小勇的孤兒，由一位老山民認養著。升一年級后爺爺說娃進步很大。每到過節時，老爺爺總要走五六里山路送來一些果子、酒，每次為了推脫就像打架一樣，可下一次老人又這樣來了。

翻開成創生的日記本，他這樣寫道：“我是黨的人，我要為黨的教育事業奮斗終生。”這是他入黨宣誓那天的日記。“有人說我傻，放下平原學校不干，偏向山里鉆。山里條件差，生活艱苦，沒人愿意去，我再不去這里的娃不是又要被耽擱了嗎？”這是他決定去杜家塬學校任教時寫的。

“教育緊連著國運興衰的脈搏，山區教育也是祖國脈搏的一個分支。我雖然不能直接為國家生產一寸布，一噸煤，但我堅信未來，我的學生遍布祖國各條戰線，一定會做出他們應有的貢獻。我堅信這里面也有我的一份。”

責任編輯王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