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季花叢中的顫抖

那年夏天，我如父母所愿順利考入重點中學。

輔導我們班的班主任年輕漂亮，但是很嚴厲。而我是個極為頑皮的學生，所以不得老師歡心。開學伊始，排座位的時候，按照傳統觀念所有同學都是男女分開來坐，我被放在最后考慮。因為這樣，在無處可插的情況，我只好與一個女同學同桌，這在當時是很丟臉的事情。這個女同學活潑可愛，烏黑齊耳的頭發，一雙大大的眼睛，牙齒很白，笑起來很好看。

過了幾天，我們的話多起來，我已經被允許翻她的作業本，才知她有一個很美的名字——劍子。她很開朗，也心靈手巧，能織出許多小玩意，最得意的是用彩紙折月季，很好看，我卻總也學不會。我喜歡靜靜地聽她講話，講她的那些歷險故事，個個都很離奇，不知道是否是編造的。

我和所有男生一樣粗心，平時沒帶尺子之類的文具，她就會輕輕地把她的遞給我，這時候我抬頭總能看見一張純真而美麗的臉，很親切地微笑著。

她總是不厭其煩地跟我說渴望擁有一塊手表，并陶醉在自己的幻想中：金黃色的外殼，鏡面閃閃發光，表鏈扣起來咔地一聲……我不能理解她為什么對手表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終于，有一天早晨，我發現了她的左碗上套著一只精美的手表，外殼是金黃色的，她把自己幻想中的手表帶在了手腕上。那一整天我們都被喜悅籠罩著，她總是盯著那塊表看，她那大大的眼里閃閃發亮，很可愛。

一群男生圍過來，搶下了她的手表，有人起哄說是我送給劍子的，劍子想爭辯什么，卻說不出，一向堅強的她眼淚滑出眼框。我氣不過，和他們大吵起來，接著去槍，他們把表拋來拋去，一個同學不小心，表沒接住，落入了窗外的那片月季叢中。

同學們呆了，劍子伏在桌子上哭，我們都不知所措。老師說過，那月季叢中是有蛇的，以前有一位同學被咬了，再也沒人敢去。

上課時，我呆呆地坐在座位上，望著依舊伏在桌子上的劍子，望著窗外的那一片柔綠中鑲著的那一絲粉紅，風吹著“綠浪”把那一絲粉紅掩蓋住了，似乎在向我招手，又似乎在挑釁，想了整整一節課，我決定去幫她撿回來。

下課后，我翻過圍廊，走下臺階，準備走向那片草地，那片雜草已很久沒人修理了，長得很張狂，可月季花依舊盛開著，大大的朵兒。教室的窗戶打開了，同學們都望著我，人群中我發現了劍子，她面色蒼白，一道道淚痕遺掛在臉上，顯得楚楚可憐。我沖她笑了笑，很自信的點了點頭，她也沖我點點頭，這讓我增添了不少勇氣。

我邁開步子向前走，眼睛搜索著那片草地，心中一點害怕都沒有。

我向月季樹靠近了，依舊沒有發現任何跡象。

“在那里，在那里?！苯淌抑械囊晃煌瑢W尖叫著。

我順著他手指的地方，透過密密的月季發現了一絲金黃，我拼命拔開月季，臉上，手上被刺兒劃破了，我一點都不在乎。我穿過月季叢，看見那塊表正靜靜等待著來尋找的人?？墒俏疫€沒來得及為找到表而作出勝利的動作，突然感到腳背鉆心的痛，我腳一顫，似乎有個冰涼的東西從腳背滑過——蛇，是蛇!我依舊彎下腰去，拾走那塊表，腳背上有兩個清晰的血齒印，我努力克制住自己，朝著劍子笑笑，那是一種苦笑，我揚起金表，像一位勝利的勇士，劍子坦然地笑了，我的心又猛然抽動起來。她的笑是多么美麗，多么真誠，多么坦然。

后來，我進了醫院。不久便出院了，醫生說蛇無毒。住院期間劍子每天都來看我，給我講故事，雖然還是那已講過多次的歷險故事，可我依舊靜靜地聽著。

初中很快結束了，我上高中那年夏天，收到了一份禮物，那是一只水晶兔，兔上于粘了一朵紙做的月季，粉紅色的那種，劍子說，她喜歡兩種東西，一種是兔子，一種是月季。而我卻是兔年出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