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從幼兒園把兒子接回家。進了家門,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兒子就擺出一副格斗的架式,嚷道:“爸爸,來跟我頂頭!”
兒子小寶今年四歲,生得虎頭虎腦,是我們家里人的心頭肉。我笑吟吟地在沙發上坐下,身子往前一傾,手搭住兒子的肩,頭抵住兒子的頭,然后與兒子一齊“呀呀”地怪叫著,像兩只斗牛一樣僵持在一起……
約摸過了半分鐘,我做出支持不住的樣子,仰面倒在沙發上。兒子得意地直起身來,掃了我一眼,說:“真沒用!”就自己玩兒去了。
過了一會兒,妻子回來了。妻子進屋后看了看兒子,忽然想起什么似地把我拉到了廚房,小聲說:
“你發現沒有,咱們的兒子最近有點兒不對頭?!?/p>
“怎么不對頭了?”
“我發現兒子有點早熟!真的,每次看電視的時候,他總是對里面的接吻的鏡頭特別感興趣,你說這是不是早熟啊?”
“早熟?早熟也不會早到這個程度呀!咱倆那會兒,都高中三年級了,我還……”
“行了行了,別提你了!青出于藍勝于藍嘛?!逼拮用蜃煲恍?,遂又正色說道:“今晚看電視的時候你注意一下他,不過……要是不太嚴重的話,最好用淡化的方法處理?!?/p>
“知道知道,交給我了。”我滿口答應。
晚上,我們一家三口看電視,一部臺灣電視劇。我有些心神不寧,手里不停地揉搓著一張報紙。妻子捧著一只茶杯,警惕地注視著兒子。兒子渾然不覺,低著毛茸茸的大腦袋,擺弄著手里的變形金剛,不時抬起頭來看看屏幕……
屏幕上,一對情人漫步月下。一會兒,兩人停住腳步,相對凝視,然后,兩顆頭漸漸靠近……
我與妻子迅速交換了一下眼色,又同時去看兒子——
小寶恰好這時抬起頭來,當他的目光一觸到屏幕,立刻變得興奮起來。拿著變形金剛的手僵在胸前,兩眼直直地盯著屏幕,鼻孔翕動著,嘴巴半張著,臉上露出一絲陶醉的微笑。
我心里一沉,但還是不動聲色,說道:
“小寶,給爸爸把煙缸拿來!”
小寶極不情愿地站起身來,走到外屋……
“把電視關了吧?”妻子憂慮地說。
“再觀察觀察!”我皺起了眉頭。
小寶拿來煙缸,繼續看電視。
屏幕上,那對情人進到屋內,窗前,月光如水,兩顆頭又漸漸靠近……
小寶臉上又出現一片癡迷……
“小寶,把煙缸拿來!”我厲聲喊道。
“煙缸不是拿來了嗎?”小寶目不轉睛。
“把打火機拿來!”我氣急敗壞,看來淡化是不行了。
小寶卻還是一動不動:“等我把這個好看的看完再拿?!?/p>
“什么?”我勃然大怒,“呼”地站起身來,吼道:“好看的?看完?你……你要看到哪兒才算完?”
小寶被這突如其來的咆哮嚇呆了,他仰頭看著怒容滿面的我,結結巴巴地說:“我……我看看……他們到底誰頂得贏……”
“頂?……”
我怔怔地看著兒子,一時回不過神來。妻子卻驀地將一口茶水噴在地上,笑得說不出話來。兒子委屈萬分,扁扁嘴,終于忍不住,“哇”地一聲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