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販子獄中導演驚人“頂包”案

一名即將被處決的毒販在生命的最后時刻語出驚人，一封神秘檢舉信牽出了一樁懸而未決血案的幕后真兇，隨后一個極為“配合”的獄友和盤托出自己身上所背的罪行。就在警方為這樁頭疼了3年的血案劃上圓滿句號的同時，卻意外發現此真兇非彼真兇，有人竟冒充“真兇”結案！殺人犯也有人愿意頂替？這似乎出現在電影小說里的情節，卻在現實生活中上演了。這樁離奇案件的幕后究竟是誰在操縱，又是誰甘愿充當殺人真兇？一切的一切都要從兩個獄友的聊天說起。

槍下留人，神秘檢舉信牽出離奇案中案

2005年1月6日上午8時許，嚴冬的寒氣籠罩著重慶市。郊外，一處空地四周戒備森嚴，全副武裝的武警隨處可見，這里是市中院執行死刑的場所，此時即將在此處決幾名因販毒、搶劫等行為而被判死刑的罪犯，郭志軍是其中一名。

9點30分，執行時間已經來臨。檢察官正準備下令，空曠的野地里突然傳來一陣驚雷般的聲音：“我知道重要情報！我要檢舉立功！槍下留人！”大家震驚之余定睛一看，原來聲音是面如死灰的死刑犯郭志軍拼盡全力喊出的。

“重要證據在我上衣兜里……”郭志軍聲音發顫，但臉上還顯露出臨刑前少有的冷靜。果然，一封疊得整整齊齊的信被法警從其口袋掏了出來。“我知道2002年那樁萬盛賣淫女無頭案的真兇……”由于案情重大，在一級級通報后，郭志軍被暫緩執行死刑。

郭志軍現年39歲，出生于重慶市郊縣一農村家庭。自幼郭志軍就認為自己是條蛟龍，這三尺河塘根本不是自己的棲息之地。中學畢業后，郭志軍拓展交際面，認識了許多和他“志向”一致的朋友，并選定販賣毒品作為致富捷徑。豈知在販毒的同時，郭志軍等人也落入了警方早已布置好的“口袋陣”之中。

凄厲的警笛、緊張的抓捕、冰冷的手銬、恐懼的審訊……這一幕幕平日里只有在影視劇中才能看到的鏡頭，如今都真實地在郭志軍身上上演。隨著審判長洪亮的一聲宣判：“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那一剎那，郭志軍知道自己的人生走到了盡頭。

然而，郭志軍并不想死，他挖空心思想要活命，開始絞盡腦汁地為自己尋找活路。

2004年12月，郭志軍剛剛落入法網時，曾和一名叫劉寶鴻的犯罪嫌疑人關在同一看守所的監室里。相處時間久了，兩人很談得來，經常以“兄弟”相稱。2005年春節前夕，家境貧寒的劉寶鴻一直長吁短嘆，原來35歲的他家里不僅有白發老母，而且兄弟姐妹眾多，自從他這個壯勞力入獄后，家境更是雪上加霜。“快過年了，可心情卻越來越糟！”得知犯盜竊罪的劉寶鴻為錢煩惱后，郭志軍突然心生一計。

“想發財嗎？”郭志軍言辭極具誘惑。

“瘋了你？在監獄里想這事？！” 劉寶鴻一臉的不信任。

“說你笨吧，你還不信！”接著，郭志軍在劉寶鴻耳邊耳語了一陣，劉寶鴻的臉當即浮現出復雜的神情。

“別怕，事成之后，我的三女兒過繼給你當女兒，給你和家人一筆足以養老的錢，再給你在鬧市區找一間門面房維持生活。”郭志軍一臉激動信誓旦旦。

是夜，劉寶鴻輾轉難眠。現年35歲的劉寶鴻，重慶萬盛區人，3年前他被一家礦業公司辭退后，就和一幫“兄弟”長期混跡社會。2003年10月，因盜竊一公司車間電纜被抓。入獄幾個月來，劉寶鴻也略微知曉了郭志軍的身價。郭某是個有錢人，家里剛農轉非得到了40萬元征地賠償，同時，郭家還有一個煤廠，生意非常好。郭志軍雖是死刑犯，但他言辭中沒有半點心灰意冷，相反仍有毒梟稱雄稱霸的勢頭。“只要大哥不死，兄弟你的后半生就有靠了。”郭志軍最后的這句話徹底打動了劉寶鴻，這個搖擺了3天4夜的男人終于作出了一個“大決定”。

移花接木，二罪犯生死關頭上演“頂包”戲

2005年1月6日，就在郭志軍上演刑場槍下留人那一幕后，警方迅速從他口袋中的信箋中得知了那樁無頭案的真兇。1月7日，萬盛警方立即對還在關押中的犯罪嫌疑人劉寶鴻進行突審。

“沒錯，我就是那個殺害賣淫女馬某的兇手……”出乎意料，劉寶鴻當場就招供了。

根據劉寶鴻的供述，2002年，劉寶鴻在一家娛樂場所結識了南川市一三陪女馬睿紅。當時，以偷盜為生出手闊綽的劉寶鴻吸引了馬睿紅的注意，立刻投其懷抱。

3月10日深夜，劉寶鴻與馬睿紅相約一起到市區一家公園內見面。期間，馬睿紅撒嬌地對劉寶鴻說：“大哥，小妹的一個親戚最近住院了，你能否借點錢給我啊？”碰巧劉寶鴻近日手頭有些拮據，他不耐煩地回答：“前幾天不是剛剛給過你2000元嘛！這么快就花完了？”認識剛兩個月，馬睿紅已經七八次向劉寶鴻借錢了。因話不投機，兩人發生了激烈的爭吵。隨后，馬睿紅拿出了她無賴的一面，“怎么？借幾個錢就心疼了，本姑娘可是虧大了……” 劉寶鴻哪里是省油的燈，掄起身邊的棍子朝馬睿紅砸去，一下、兩下，直至馬睿紅不動彈了。隨后，劉寶鴻惟恐惡行敗露，又用手使勁卡住馬睿紅的喉嚨，在確認她死后才火速離開。逃離時，又順手牽羊拿走了馬睿紅的一部手機和一條24K金項鏈。

“我知道我罪孽深重……”劉寶鴻不僅主動交代了犯罪事實，還準確指認了案發現場，并辨認了死者馬某的相貌和服飾等，一樁懸疑了兩年多的命案終于“告破”，警方大喜。

其實比警方更開心的是郭志軍，因為按照我國刑法規定，郭志軍符合“在執行前罪犯揭發重大犯罪事實或者有其他重大立功表現，可能需要改判”之規定，他的死刑將重新核審。在劉寶鴻被單獨突審期間，獄中的犯人都得知郭志軍是出賣獄友撿了一條命。

可正當郭志軍為自己死里逃生興奮吶喊的時候，卻從檢察院傳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劉寶鴻服案有詐。這個消息讓所有的辦案刑警都震驚了，郭志軍更是呆若木雞。

原來2005年4月，劉寶鴻因涉嫌殺人、盜竊罪名的偵查卷宗移送至市檢察院的檢察官手中，誰知在復查的過程中，細心的檢察官們發現了該案的眾多疑點。

其一，據劉寶鴻供述死者的手機是紅顏色的，而馬睿紅的手機是黑色的，犯罪嫌疑人劉寶鴻并不是色盲，為什么會記錯顏色呢？其二，在馬睿紅被殺害前，劉寶鴻供述曾與其發生過性行為，死者的下體內應存有對方的精液。但警方提取的死者DNA測試結果顯示，死者體內的精液，與劉寶鴻無任何關聯！這又作何解釋？

接下來，又有一些疑點出現。犯罪嫌疑人劉寶鴻供述自己作案時是用木棒和石頭打死馬睿紅的。但經過法醫解剖后顯示，死者馬睿紅的頭部并沒有被木棒等鈍器打擊的痕跡，而是窒息死亡！

“劉寶鴻你的罪行重大，性質惡劣，希望你徹底坦白自身問題！”2005年5月，警方給關押中的劉寶鴻以嚴正警告。

“劉寶鴻殺人案有假！他是替別人‘頂包’的。”在劉寶鴻和警方頑固對抗的當口，他同監獄的獄友向管教民警反映了這個重要情況。

在鐵的事實面前，劉寶鴻終于放棄了抵賴。“我全交代，我是替別人‘頂包’的，為的是保郭志軍一條命。”

真相大白，頂包“總策劃”難逃法網

“我并不是殺害賣淫女馬睿紅的兇手，這一切都出自于和郭志軍的一次閑聊……”

原來，劉寶鴻一向游手好閑，還愛看熱鬧。2002年3月的那個晚上，南川市出的那樁賣淫女被殺的命案，劉寶鴻看到過現場。因劉寶鴻是這輩子頭一次看被殺死的人，慘烈的血案現場給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事隔兩年多了，還能清楚記得死者的長相和所穿著的衣服。同時，通過當時在場的圍觀者的議論，劉寶鴻還了解到了死者的身份等相關信息。

這個事情他入獄后不止一次在跟郭志軍聊天時提起過，這引起了這個毒販子的極大興趣，“哥們，只要你承認這案子是你干的，我臨刑前檢舉改判成功后，我不僅要送你家人一筆錢，還會把我三女兒過繼給你當閨女，給你老母親養老送終。如果我能活著出去，我會給你家里人挑選一間生意極旺的鋪面……只要我活著，你的自由和幸福就有保障……”

一想到自己下半輩子可以衣食無憂，劉寶鴻頓時動了心，哼哼唧唧地答應了下來。

“我家里窮，也沒念過多少書，當郭志軍向我提出這筆交易，并許諾那些誘人的條件時，我就稀里糊涂地答應了。”面對嚴厲的檢察官，劉寶鴻的神情懊悔、無奈。

自從和郭志軍達成協議后，兩人經常在其他獄友睡著后密謀一些細節。為了給劉寶鴻吃個定心丸，郭志軍讓家人在他們商量后的第二天就給劉寶鴻家里寄去了500元錢。劉寶鴻和郭志軍只做了3個月的獄友，隨后他被押往另一監獄羈押。

然而，一切都在按計劃布置中進行。劉寶鴻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給郭志軍寫信，主要內容就是自己殺人的過程和認識郭志軍后的心情，及一些稱兄道弟的客套話。他這樣做就是有意把自己“殺人”的罪行透露出去，造成一種假象。

按照約定，郭志軍提前把檢舉信寫好，等到臨刑的最后一刻才拿出來，這樣就會受到法院的高度重視。“如果我被改判，我會花大價錢來救你，你完全放心吧！”在郭志軍的吹噓下，劉寶鴻徹底成了一只“迷途的羔羊”。

但這只“羔羊”雖然不會吶喊，可戒備心還是有的。郭志軍出賣朋友保全自己，而劉寶鴻也對這個狡猾的毒販子留了一手。

每次寫信，劉寶鴻都是自己先寫，然后請人代寫。他這樣做的目的是，一旦自己被判死刑就全盤翻供，因為他手里留有重要證據。其次他也會告訴自己的新獄友，“我沒有殺人，只是跟別人達成了一樁交易。”

劉寶鴻的發財夢落空了，郭志軍的保命伎倆也被識破。特別是當劉寶鴻從民警口里得知，郭志軍并非什么有錢人，那些承諾全都是信口開河后，他萬分后悔，連連驚呼：“我實在是太傻了！”

2005年12月20日，劉寶鴻涉嫌“3·10”殺人一案被正式撤銷。隨后，一份由檢察機關出具的關于郭志軍檢舉不實的“檢察建議”，已經交到了法院手中，等待他的將是法律的懲處。

這樁離奇的案中案終于水落石出，但是，撲朔迷離的案件真相卻給人們帶來了許多思考。據辦案的羅檢察官介紹，像劉寶鴻的這種行為目前還不能受到法律的制裁，這一現象顯現了立法的空白。

筆者于2006年2月2日采訪了中國人民政法大學的胡教授，他指出，案中劉寶鴻的行為沒有合適的罪名相定。刑法“妨害司法罪”一節有專門規定，如果對明知是犯罪的人，提供隱藏處所、財物，幫助其逃匿或者作假證明包庇的，可按照刑法以包庇罪處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情節嚴重的，處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但是，萬盛賣淫女被殺一案，目前還在偵破過程中，兇手是誰，暫時還無法認定。劉寶鴻的行為不是為兇手脫罪，不能構成該條規定的包庇罪，同時他也不符合偽證罪的構成要件，只能以盜竊罪定罪。

2006年2月5日，因犯盜竊罪，劉寶鴻被判刑入獄。至于萬盛“3·10”殺人案，警方目前仍在積極偵破當中，相信正義終將戰勝邪惡！

（責編/鄧琳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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