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氣，下崗家庭“飛”出“冬奧雪上第一金”

2006年2月23日凌晨，在都靈冬奧會男子自由滑雪空中技巧決賽中，23歲的中國選手韓曉鵬以完美的空中動作和穩定的落地姿態，力壓各路高手奪冠！這是我國雪上項目獲得的第一枚奧運會金牌，他也因此成為冬奧會歷史上獲得該項目冠軍的第一位亞洲選手！

然而，有多少人知道，韓曉鵬出生在江蘇省沛縣一個下崗工人家庭，直到現在，這個貧寒的家庭，還背負著4萬多元的外債……

用心良苦，“狠心”父母逼兒走上體育路

1982年12月，韓曉鵬出生在江蘇省沛縣一個普通的工人家庭，父親韓波和母親董廣俠都在沛縣糧食局做保管員。從小，韓曉鵬就非常瘦弱，父母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董廣俠節衣縮食地每天都給他燉骨頭湯喝，希望他能長得結實些，可頑皮的韓曉鵬仍然瘦得像只小猴子。

1987年，韓曉鵬的弟弟出生了，家里再也沒有余錢給他買豬骨頭了。怎么才能讓曉鵬的身體壯實起來呢？父親韓波想到好友劉德鎮在沛縣業余體校做教練，便和妻子商量，將6歲的曉鵬送到劉德鎮那里去強身健體。調皮的韓曉鵬聽說父親要送自己去學體育，竟高興得一個晚上都沒睡好，次日一早就催爸爸送他去體校。

沛縣的冬天異常寒冷，許多孩子來回都是坐車，可韓曉鵬家里哪有這個條件？所以無論刮風下雨，韓波每天都騎單車接送兒子。看著父親天天早出晚歸地載著自己在寒風中穿梭，幼小的韓曉鵬明白了父親的艱難，訓練時一點也不敢偷懶，身體漸漸變得強壯起來。

為了對得起交給體校的學費，也為了讓兒子進步快點，韓波每天下班后就去陪兒子練習，并細心記下教練的講解。然后，他憑著對技巧的領悟，每天在家里給兒子加練。沒錢購買蹦床，他就向附近的農民要些稻草，鋪在院子里，然后蓋上棉被，讓兒子在上面練習……這樣一練就是5年，韓曉鵬的運動天賦逐漸顯露出來了，成為體校技巧單跳隊里的尖子。

1995年7月，國家自由式滑雪空中技巧二隊為了培養后備人才，來江蘇挑選小隊員，13歲的韓曉鵬被楊爾綺教練一眼看中。董廣俠最初十分高興，可一聽說國家二隊的訓練基地設在遙遠的沈陽市體育學院時，她臉上的笑容馬上就僵住了，再想想進了沈陽訓練基地，那里只管吃住，家里還得掏不少的裝備費用，她更是犯了難。可最終她還是一橫心同意了，畢竟兒子的前途更重要。

不料，丈夫韓波剛把兒子送到沈陽返回家中，還沒來得及喘氣，韓曉鵬的電話就追來了。原來，體院的訓練實在太苦了，韓曉鵬剛去幾天，就覺得全身的骨頭像斷了一樣，走路連腿都抬不起來。聽著兒子的哭聲，韓波內心焦慮不已，但為了不讓兒子半途而廢，他故意激將道：“我早就斷言你會撐不下去，想回來了吧？”要強的韓曉鵬一聽，覺得父親這是在瞧不起自己，便馬上硬撐著說：“誰說我要回去？我只是想聽聽你們的聲音！”

盡管如此，韓波還是不放心，惟恐兒子堅持不下去。思來想去，一個多月后的一天，他決定再到沈陽去一趟，為兒子鼓勁加油。董廣俠見丈夫又要去看兒子，不禁犯難了：“老韓，上次送兒子去沈陽，家里僅有的4000多元積蓄都花完了，哪還有錢啊！”韓波卻說：“廣俠，兒子那么小，怎么能管好自己？他要是不能堅持，我們花的那么多錢豈不是白搭？我們哪怕是砸鍋賣鐵也要去為他加油鼓勁啊！”兒行千里母擔憂，董廣俠又何嘗不惦記呢？可家里實在太窮了！想著想著，她傷心地哭著走出了家門……

晚飯時分，董廣俠回來了。她從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1000元錢，交到丈夫手里說：“老韓，你明天早點去看兒子吧，順便給他買點營養品。”原來，董廣俠悄悄地回了一趟娘家，向母親借了1000元錢。

韓波用妻子借來的這些錢，買了一張普快硬座的車票，擠了20多個小時的火車，趕到了沈陽。當韓曉鵬看到滿眼布滿了血絲的父親時，眼淚“嘩”地就流了出來。而當聽說父親連路費都是借來的時，韓曉鵬震驚了！原來，爸爸并不是看不起自己，而是知道自己生性倔強，假裝“狠心”來激將自己啊! 他因此暗暗發誓：以后一定要刻苦訓練，決不辜負父母的期望！

就這樣，韓曉鵬訓練特別刻苦，很快在新隊友中嶄露頭角。

為兒出征，嚴父慈母打工育子淚滿襟

韓曉鵬作為后備人才，剛進國家二隊主要是打基礎，因此常常在冰天雪地的高山訓練場上，一練就是七八個小時。凜冽的寒風、強烈的紫外線、枯燥的動作，日復一日，讓誰都會產生厭倦情緒，韓曉鵬也一樣。一天，他給家里打電話，訴說了自己的苦悶。韓波聽了十分著急，趕緊開導他說：“孩子，滑雪本來就是個枯燥的事業，你要耐得住寂寞啊！現在是讓你打基礎，基礎越牢，你成功的機會就越大。堅持練下去，說不定將來有一天，我的兒子會成為世界冠軍呢！你只要心中有目標，試著尋找滑雪中的樂趣，你就能擺正心態，再也不會覺得枯燥無味了！你試一試？”韓曉鵬按照父親的方法嘗試，果真找到了其中的樂趣，不僅訓練特別認真刻苦，還主動加大了訓練量。

韓曉鵬這樣的隊員在國家二隊沒有工資，小小年紀的他每天的訓練量又這么大，營養漸漸有些跟不上了。得知兒子日漸黑瘦，韓波著急不已，他趕緊與妻子商量，決定把夫妻倆每個月共計才700多元的工資分成兩半，一半寄給韓曉鵬，囑咐他補充營養，一半供小兒子上學和家用。從此，夫妻倆為省錢，常常連早餐也舍不得吃。

這樣飽一餐饑一餐的，韓波原本魁梧的身體日漸虛弱。有一次，在把剛收購的糧食倒進倉庫時，韓波眼前一黑，竟差點從高空跌下來。小兒子知道這事后，哭著哀求說：“爸爸媽媽，你們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我和哥哥怎么辦啊！”夫妻倆聽罷，忍不住把小兒子抱在懷里，失聲痛哭起來。

遠在沈陽的韓曉鵬是個特別孝順的孩子，當他在電話里聽弟弟說了家里的情況后，花錢便特別節省，希望能減輕父母的負擔。有一次，韓波又大老遠趕到沈陽去看他，正準備給他下個月的零花錢時，沒想到他竟從口袋里掏出200元錢，炫耀地說：“爸，我還有呢，那些你留著家里花吧！”無論父親怎么說，他就是不肯接。看到兒子如此懂事，韓波的眼睛頓時濕潤了……

在父母的關愛和楊爾綺教練的指點下，韓曉鵬進步神速：1999年，他獲得第九屆全國冬運會第二名，2000年，又獲全國錦標賽冠軍。他終于被選調進國家隊，每個月有了幾百元的工資。

然而，就在韓曉鵬開始走向成功時，2002年初，由于全國糧食系統改革，韓波和妻子雙雙下崗了！盡管這時韓曉鵬已不再需要家里寄錢了，但家里以前為了培養他，沒有留下一分錢，如今經濟來源全斷了，一家人怎么過呢？想要外出打工，可夫妻倆在糧食系統做了一輩子的保管員，這么大年紀了，又能做什么呢？最后，還是董廣俠提議自己先出去找份掃地擦桌子的工作。

可四十好幾的她即使想找一份這樣的工作，也不那么容易，一些老板見了，還取笑她說：“阿姨，我們這里廟太小了，您還是另謀高就吧！”說得董廣俠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但為了養活一家人，也為了讓曉鵬在國家隊安心訓練，她每次都偷偷地擦干眼淚，繼續四處找工作。如此堅持了一個月，董廣俠才在一家副食品公司找到一份推銷奶粉的工作。有一次，正好碰上一位老熟人，對方很吃驚地問：“廣俠，你家曉鵬已經是全國冠軍了，你怎么還做這個？”她尷尬極了，只好掩飾說：“在家里閑著沒事，出來運動一下。”

看到妻子每天早出晚歸地忙碌著，韓波心里愧疚極了，他很想幫妻子分擔一些，但又不知道做什么。終于有一天，韓波實在忍不住了，對妻子說：“廣俠，我不能讓你每天這么辛苦，得去找份事做，讓你歇著。不然，曉鵬回來看到了，心不安啊！”盡管董廣俠再三勸阻，韓波還是執意要出去找事做：“廣俠，我不是能開車嗎？要不，我去買輛車子跑運輸吧！這樣不僅可以賺錢補貼家用，還可以省去看兒子的車費，借的債也可以慢慢還。”

可是，買一輛貨車至少需要10多萬元，到哪里去借那么多錢呢？一向很愛面子的韓波不得不一次次敲開親戚朋友的家門……在開出一疊借條后，韓波終于借到了8萬多元，買了一輛舊大卡車，跑起了長途運輸。

一鳴驚人，輝煌成功回報老爸老媽

有了車后，韓波再去看兒子，就不用像以前那樣擠20多個小時的火車了，只要一有去東北的貨，他就可以順路去沈陽。有時，他還會把妻子也帶上。有一位專門批發黃豆的老板，得知韓波家里的情況后，深受感動，當即向韓波承諾：“我以后只要有去東北的貨，就請你拉！”

然而，跑長途畢竟是個辛苦活，常常幾天也不能睡個安穩覺，韓波的身體很快就累垮了。有一次，韓波出車歸來，僅僅因為著涼感冒，就病得一連臥床好幾天。那些日子里，韓波最擔心的就是韓曉鵬會打電話回來，生怕家里人說漏嘴，影響他訓練。妻子見了心疼不已，就勸他把貨車賣掉，改行做點別的。可韓波卻拍了拍胸脯說：“我現在身體還棒得很！”

2004年臨近春節時，有位貨主急著送一批貨到四川，盡管運費比平時高出許多，但誰也不愿意送。無奈之下，貨主只好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找到韓波。沒想到韓波一聽，當即答應下來。董廣俠抱怨說：“老韓，馬上就要過年了，去四川這么遠，過年怎么辦啊！”韓波卻笑著勸慰說：“廣俠，曉鵬練體育需要錢，小兒子上學要錢，還債更需要錢嘛。有錢不賺，傻呀？”一旁的貨主見了，連忙表示在已談好的價格上再加500元。

第二天晚上，貨車進入連霍高速公路時，突然飄起了雪，而且越下越大。韓波心里著急不已，如果自己不趕在大雪之前駛出高速公路，萬一被困住了，那時候別說回家，說不好連春節都會在路上度過。這樣想著，韓波便加大了馬力，全速向前行駛。可就在這時，突然“嘭”的一聲巨響，車胎爆裂了。高速公路上漆黑一片，韓波試著打開車門，準備下車去換胎，可凜冽的寒風讓他打了一個冷顫，人又退回了駕駛室……雪越下越大，天也越來越冷，韓波腦海里不停地翻騰著，要是此時在家該多好啊！但生活從來就沒有如果，韓波喝了一小口酒，暖了暖身子，便毅然帶著工具下車了。

半個小時后，車胎終于換好了。韓波披著一身雪花重新回到駕駛室，可一雙手早已凍得不聽使喚了。他連忙用嘴對著手哈了幾下，就把手藏進了腋下……良久，他終于開著車上路了……

韓波夫婦就這樣像老燕銜泥般，為兒子的成長默默付出著。盡管他們全家現在還擠在一間低矮、陰暗的小平房里；盡管還欠著幾萬元的外債沒還清，但夫妻倆從來不覺得苦。因為，兒子韓曉鵬理解他們做父母的良苦用心，訓練更刻苦了，參賽成績突飛猛進：2003年獲美國世界杯第三名；2005年獲意大利世界杯總決賽第三名；2005年獲捷克世界杯銀牌；2005年獲澳大利亞世界杯銀牌……他已經成為中國沖擊2006年都靈冬奧會獎牌最有力的男子種子選手！

2006年2月，都靈冬奧會開始了，韓波夫婦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他們密切關注著兒子的狀態。有一次，韓波在電視上，從兒子一個細微的動作中捕捉到他有些緊張，便連忙打越洋電話過去安慰說：“曉鵬，不要緊張，你只要盯著進前三就行了。因為進不了前三，第四名跟第二十名對你來說是一樣的，沒什么好緊張的！別人都緊張，你放開了去比賽，沒準憑實力還真的能拿冠軍呢！”爸爸的話，讓剛才還有些忐忑不安的韓曉鵬徹底放松了，以預賽第一的成績獲得決賽權。

23日晚，是韓波夫婦早就期盼的一個晚上。他們早早吃完飯，就迫不及待地守候在電視機旁。董廣俠緊張得心幾乎要跳出來，生怕兒子在決賽中出現什么閃失。終于熬到了24日凌晨，自由式滑雪男子空中技巧賽在都靈薩茲·杜克斯雪場開始了！這對清貧的下崗夫婦的兒子韓曉鵬在兩輪跳躍中，以完美的空中動作和落地姿態，終于征服了全場的評委和觀眾，奪得了冠軍！這是中國代表團參加冬奧會以來在雪上項目中獲得的第一枚金牌，也是中國男選手在冬奧會歷史上的首枚金牌。那一刻，所有守候在電視機前的中國人獲得了曾經不敢奢望的驚喜，都歡呼了！

而在韓波貧寒的家里，20多位圍坐在電視機前的親戚，都禁不住與韓波夫婦抱在一起，激動地哭了。沒有來得及擦拭欣喜的淚水，韓波夫婦就沖到院子里，燃放起鞭炮……

這天以后，韓波夫婦無論走到哪里，認識他們的人都會主動迎上來恭喜、祝賀。當兒子韓曉鵬從都靈賽場回到北京時，國家體育局將韓波夫婦接到北京慶功。父子倆單獨相處時，韓波完全忘了家里還欠著4萬多元外債的窘況，他高興地一掌拍在兒子的肩頭，激動地說：“兒子，你為我們中國人爭光了！家鄉人都說，你是我們這個下崗窮窩里飛出的鯤鵬呢！兒子，你是爸媽的驕傲！”

（責編/俞媛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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