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三年來,他習慣了睡床這邊她習慣了睡床那邊。
因為這邊離洗手間近,而他晚上有起夜的習慣,她心疼他,怕黑漆漆的他看不見絆著了,所以非要他睡這邊。而她自己,偶爾起夜,總是小小心心摸索著床邊,慢慢往洗手間的方向挪。
可能是時間消磨了激情吧,像是一壺玫瑰花茶,他和她之間從最初的香醇甘甜,變成殘留著淡淡紅暈的白開水。
他吃完飯就看新聞,她是去默夫收碗的那一個。她常常希望他能夠偶爾主動要求洗一次碗,可是,他好像永遠是坐享其成的那一個,連句謝謝都沒有。
他當然不會再隨時隨地向她報告行蹤,有時候晚回家了,也不打個電話回家。甚至有時候她有事叫他,才發(fā)現(xiàn)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出門去了。問他為什么不說一聲就出去了,他不以為然地說,這么大的人了還會走丟了不成,好像她的擔心都是多余的。
他們已很久沒有牽于走在馬路上了。自從在街上,迎面遇到了她兒時的死黨,被死黨笑話他們是橡皮糖后,他就沒有再主動牽過她。不牽就不牽吧,難道還要讓身為女人的她先去牽他?
也許婚姻進入了疲軟期吧,她想。
上個星期,他們終于鬧翻了。她做夢沒有想到,在他的抽屜里發(fā)現(xiàn)了一枚漂亮的胸針,還有一張精致的粉紅色的卡片:愿美麗、年輕永遠屬于你!生日快樂!她當時幾乎快要崩潰了——她的生日上上個月已經(jīng)過了啊!而這枚胸針跟他送她的生日禮物一模一樣!
原來如此,她冷笑著,日漸的冷淡是因為有了別的女人。她僵坐在客廳里等了整整一個晚上他才回來。本來想要好好和他談的,可是一看他酒氣熏天的樣子,怒氣像火山一樣進發(fā)了,她大聲質(zhì)問他那個女人是誰,她失聲痛哭。
他好像蒙了,開始時一句話也沒有說,等弄明白她的懷疑后,忽然嘿嘿冷笑兩聲,說,夫妻多年,原來你連這點起碼的信任都沒有啊!他徑直朝臥室走去,頭也不回地說,你不會連自己的妹妹下個禮拜過生日也忘了吧。
她忽然驚住——想起自己生日那天,妹妹看到他買給自己的胸針嚷著過生日時要個一模一樣的事情來。心里有一絲悔意涌上來,他還是很在意她的,她妹妹不經(jīng)意一句話都記在心里啊。
他一個人躺在床上,酒精好像還在體內(nèi)燃燒,可是頭腦卻越來越清醒,怎么也沒有辦法入睡。
結婚三年了,她總是睡在床那邊,他總是睡在床這邊。
因為那邊離洗手間遠一點,不那么容易聽到下水道隱隱傳來的聲音,他擔心容易驚醒的她睡不安穩(wěn)。而他自己,常常會因為下水道里突然響起的抽水馬桶的聲音弄得好半天難以入眠。
他常常回想起剛剛結婚的那段時光。她是那么溫柔甜蜜,像一顆誘人的奶糖,讓他忍不住地嘗了還想嘗。可是現(xiàn)在,他們之間仿佛變了。
她越來越像管家婆了。一次下班晚了,他想偷懶去下館子,結果被她嚴厲拒絕,理由是要勤儉持家。為了不再被她說,他也不再主動要求下館子了。
她越來越會做事了。做飯、吃飯、洗碗,一氣呵成,他在廚房里站著時,常覺得自己是多余的,礙手礙腳。有時,他很想說,你做飯我洗碗吧,可是如果被她取笑洗不干凈碗,那多尷尬。
讓他有點難過的是,她好像也不再關心他的去向了。有時候臨時有飯局,他故意不給她打電話,她竟然好半天也不打電話過來。甚至有時候她在家,他一個人走出門去,在外面小區(qū)逛了一個多小時,她都不知道他已經(jīng)不在家里了,其實有時候他就在樓下溜達,希望她能站在陽臺上叫他一下啊。
現(xiàn)在,他們連在馬路上走都不再手牽手了。最后一次手牽手走在路上,被她的朋友笑話后,她難為情了好久,為了避免類似的事情再發(fā)生,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個指交又地牽著她走了。
她在客廳里待了很久,他躺在床上想?很久。終于,她輕手輕腳地進來了,然后一點點往床那邊挪,然后挨著床邊躺了下來。
他忽然覺得這張床買得太大了。當初她說他個兒大,大一點可以睡得舒服一點。怎么就沒有想到會顯得這么空蕩蕩的,有點冷,她最怕冷了。
她忽然后悔沒有買那張精致的小一點的床。寬幅的被子特別難買,如果買了小床,被子現(xiàn)在就不會不夠大了,這樣下去他肯定要看涼。
他很想挪一挪,卻又擔心她已經(jīng)睡著了。如果讓她睡這邊就好了,他想,那樣他可以假裝去洗手間,回來的時候就可以假裝暈暈乎乎地徑直躺在她身邊。
她背對著他,猜測他是不是已經(jīng)睡著了,后悔剛才過來時走路太小心了,如果當時假裝不小心踢到床腳,然后叫痛的話,他一定會把自己抱到床上去。
凌晨三點鐘的時候,不知道是哪一個,先翻了個身,不小心把腿搭到了另一個身上,然后,另一個翻了個身,把胳膊搭到了那一個身上。他摟住了她的腰,終于悄悄呼了口氣,安心地閉上眼睛睡著了;她把頭往他懷里拱了拱,唇角露出一絲笑意,輕輕地吸了下鼻子,鼻子里是熟悉的他的味道,然后滿意地進入了夢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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