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一放學,我就迫不急待地坐上了回家的車。雖說在外讀書好多年了,可每過幾周仍忍不住回家看一看,也不知為什么。
回到家已經是六點多了,可父母親依然未歸,弟弟說爸爸幫人拉東西去了,媽媽在新建的奶牛場做工,他們得很晚才回來。然后弟弟幫我和妹妹做了晚飯,這多少讓我有些愧疚,這些年我一直很少在家,家中的事全有賴弟弟幫忙料理,甚至連廚藝也精我許多。
晚上八點半左右,母親終于帶著疲倦的神情回來了,見到我,她顯得有些吃驚,問長問短的,臉上滿是關懷,卻掩飾不了勞累。我迎著她的目光回答著她的問話。
媽媽的頭發凌亂地扎著一條辮子,因為沾了塵土的緣故,像秋末的野草暗然無光,鬢角也不知在什么時候滋生了白霜,纏繞在眼角暗色的魚尾紋以及額上的皺紋深深地嵌著年歲的苦痛,有些閃爍的雙目盈滿了倦意。她靜靜地坐在我身邊不再言語,然后很快便睡著了。
過了好一會兒,母親突然坐起身來,嘴里喃喃地問道:“你父親還沒回來?”不待我回答,她又說:“也不知他什么時候回來,總是這樣。”也許她在抱怨,但更多的是擔心。父親開著一輛三輪車,每天早出晚歸的,從他出去的那一刻起,母親的心就跟著走了,直到他安然歸來,母親懸著的心才又放了下來。寒暑易節,也不知母親忍受了多少不為人知的擔憂與懼怕,只是她從來不說。
我們最終沒能等到父親,很晚的時候母親催我們兄妹睡覺,于是我們便睡了。
今天早上起床時我發現自己是最后一個,媽媽又去奶牛場做工了,爸爸也不知什么時候又去拉貨了,弟弟妹妹們在做著各自的作業。我的愧疚一下子無以復加,看一看表,時針剛指向六點。
這樣說起來,我回來竟未見到我的父親,不知他的身體好不好。幾年來父親一下子衰老許多,頭發掉了很多,就連平日最愛的小酌幾杯也顯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幾乎每喝必醉。走路時背彎得像弓一樣,而幾年前他還是那么挺拔,在我心中永遠屹立著。前幾周回來見到父親時,他的臉變得黝黑,臉上的皮膚也松弛了下來。吃飯的時候他想用右手去端端飯鍋,竟然不得不左右手一起使力。后來才知曉,他是因為搬磚握鐵銑的時間太久,右手拇指受了傷,竟使不上力。他,是否老了?這念頭一出現,我便咒罵了自己,父親只是累了而已。誰累了都一樣,一樣。
下午,我不得不坐車返校,趕去上晚自習。沒有人送我,弟弟妹妹在家做活,而爸爸媽媽在外操勞,得很晚才回來,尤其是父親,他今夜又不知幾時才能回來。
我想對他們說些什么,可又能說什么呢?我無言以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