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李左車及其李氏宰相世家

劉普德

雁門李牧、李左車為始祖、三世祖的李氏后人宰相群體，堪與歷史上赫赫有名的聞喜裴家、太原王家媲美。“南裴，北李，太原王”，這三個宰相世家，是三晉兒女的光榮與驕傲。這三個宰相群體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不管哪朝哪代，只要當了宰相，就像當年蜀相諸葛亮一樣，忠心耿耿地輔佐他的君主，絲毫沒有犯上僭越的思想，這種文化現(xiàn)象，值得我們三晉學者繼續(xù)研究、探討。

李牧，戰(zhàn)國時趙國名將，與廉頗齊名，為保衛(wèi)趙國北方邊疆，抗御匈奴、秦國的入侵立下不朽的功勞，被封為武安君，被趙郡李氏尊為始祖。李左車，李牧孫，是秦楚期間著名謀士、杰出的軍事參謀家，曾有功于趙王歇，被封為了廣武君(今山西代縣西)。這兩位是戰(zhàn)國、秦漢期間，生活和居住在三晉大地上的著名歷史人物。

一、趙國將領、戰(zhàn)略家李牧

李牧是趙國晚期的著名將領，擔負著趙國北方領土保衛(wèi)的重擔。李牧曾多次擊敗檐襤、東胡、林胡，常年征戰(zhàn)于今天北京、張家口以西，河套、陰山以東的地區(qū)。在李牧所在軍隊的守衛(wèi)下，趙國北方幾十年得到安寧，也使得趙國能夠得到喘息，參與戰(zhàn)國時候的中原爭霸。

據(jù)《史記·李牧傳》記載：“李牧者，趙之北方良將也，常居代雁門，備匈奴。”李牧不僅是趙國優(yōu)秀的指揮將領，他還是著名的戰(zhàn)略家。他抗擊匈奴的戰(zhàn)略思想是：不以小利而為之，立足于長遠，全殲匈奴主力。他從實際出發(fā)，以邊防的客觀需求趨勢，開府置吏；積極屯積糧草、籌集軍費，準備將來決戰(zhàn)；同時積極操練軍隊，養(yǎng)精蓄銳，謹慎地使用烽火信號；并多派耳目、內應，到敵人內部刺探軍情，做好準備工作；還對敵人采取表面示弱的方法，以麻痹敵人的斗志，待機會成熟，布奇陣，出奇兵，一舉消滅敵人。司馬遷對李牧事跡曾有記述：“以便宜置吏，市租兼輸入莫府”以為軍費，“日擊數(shù)斗饗士，習射騎，多間諜，厚遇戰(zhàn)士”，“匈奴每人，謹烽火，輒人收保，不敢戰(zhàn)”，而且嚴禁對“人盜”匈奴捕捉，“有敢捕虜者斬”，就這樣來麻痹敵人，使“匈奴以為李牧為怯”。而邊兵亦以為主將怯懦。但是李牧獨特的用兵韜略，逐漸引起了趙王的不滿，他怒斥李牧，使他人代之。結果李牧調走后，匈奴每人大肆擄掠，邊境不得安寧。

在這種情況下，趙王不得不再起用李牧為邊將，李牧“杜門”稱病不起，趙王強行才使李牧重新將兵。李牧說：若用我領兵，必須如前的辦法，才“敢奉命”，趙王不得不答應了李牧的請求。

李牧重新領兵后，仍然采取麻痹敵人的策略，“匈奴雖數(shù)歲無所得”，但仍認為李牧膽怯。而這時李牧已積極開展備戰(zhàn)的緊張工作：挑選精車“千三百乘”，“精騎萬三千匹”，能擒殺敵將者“五萬人”，能張弓射箭者“十萬人”，“悉勒習戰(zhàn)”，同時“大縱畜牧，人民滿野”以引誘匈奴入侵，打小仗，則“佯敗不勝”。結果，匈奴單于聞之真的上當，率眾來人。李牧出“奇陣張左右翼擊之，殺匈奴數(shù)十余萬騎”，使單于遠奔，從此“十余歲不敢近趙邊”。與此同時“滅檐襤、破東胡、降林胡”，使北邊安寧。

廉頗死后，李牧逐漸受到趙王的青睞，公元前243年趙悼襄王二年，“李牧將攻燕拔武遂方城”，以后，在秦的多次人侵中，亦被李牧打敗。公元前244年，幽繆王遷即位。公元前242和243年，“秦攻赤麗、宜安，李牧率師與戰(zhàn)肥，卻之”。因功被封為武安君。四年與秦再戰(zhàn)番吾，“李牧與之戰(zhàn)，卻之”。經數(shù)次大的較量，迫使秦國不得不改變強攻的策略。公元前238年，秦人又攻趙，趙仍請李牧為大將，司馬尚付之，領兵相迎。這時秦利用反問計，重金買通趙王的寵臣郭開，請郭開造謠說：李牧、司馬尚要謀反，趙王遷換掉主將，殺死李牧，司馬尚被撤職，于是趙軍大敗。3個月后趙亡，趙王遷被虜。司馬遷對此評說：“太史公曰：我聞馮王孫曰：‘趙王遷，其母倡也，嬖于悼襄王，悼襄王廢適子嘉而立遷，遷素無行，信饞，故誅其良將李牧，用郭開豈不繆哉?”

二、秦楚謀士、軍事參謀家李左車

據(jù)《山西通志》記載：秦楚之際李左車“趙將李牧之孫也，父泊，秦中大夫詹事。左車事趙王歇，封廣武君，即今代之故廣武城也”。《山西通志》代州群祀中，鄉(xiāng)賢中頭一個就是李左車。很明顯，趙王歇封李牧之孫李左車在代雁門地之廣武城，其用心十分清楚，是要他繼承祖業(yè)，把好趙國北方之門戶，由此李家遂定居代地，與李牧一并成為雁門李氏家族的始祖。

李左車是秦楚期間著名的謀士、參謀家。其人在《史記》無專傳，事跡主要見諸《淮陰侯韓信列傳》中。

公元前204年冬，漢將韓信、張耳帶兵數(shù)萬，東下井陘口擊趙，趙王歇及成安君陳余聚兵相迎，號稱20萬大軍。廣武君李左車知道后，獻計于趙王、陳余。一方面指出：“漢將韓信涉西河，虜魏王，禽夏說，新喋血閼與”，“此乘勝而去國遠斗，其鋒不可當”。另一方面，他說：“臣聞千里饋糧，士有饑色；樵蘇后爨，師不宿飽。”還說：“今井陘之道，車不得方軌，騎不得成列，行數(shù)百里，其勢糧食必在其后。愿足下假臣奇兵三萬人，從間道絕其輜重；足下深溝高壘，堅營勿與戰(zhàn)。彼前不得斗退不得還，吾奇兵絕其后，使野無所掠，不至十日，而兩將之頭可致于戲下，愿君留意臣之計。否，必為二子所禽矣。”

然而陳余不愿聽李左車之建議，而是以“義兵不用詐謀奇計”為由，拒絕了李左車之計。韓信派間諜得到這一信息后，喜形于色，大膽引兵直下井陘口三十里，反用背水奇陣“佯棄鼓旗”，誘使趙軍全軍出擊。而漢軍則出奇兵三千，襲其老巢，“拔趙旗，立漢赤幟”。大勝趙軍，斬陳余，擒趙王歇。

漢軍大勝之后，韓信下令，對廣武君李左車，“有能生得者購千金”。因而李左車被俘后，軍士獻給韓信前，韓信親“解其縛，東鄉(xiāng)坐，西鄉(xiāng)對，師事之”，給李左車極高的禮遇。

韓信作為漢軍的統(tǒng)兵主帥，對一個要他人頭的仇敵，這樣禮賢下士，不愧為大將風度。見到李左車后，韓信還虛心向李左車請教伐齊攻燕之策。李左車也不愧為著名謀士、杰出的軍事參謀家，對戰(zhàn)爭的環(huán)境、雙方力量的對比、各自的長處分析得十分準確精辟。這一佳話詳細記載在《史記·淮陰侯列傳》中，成為后代軍事家學習的著名戰(zhàn)例。

起初，韓信請教時，李左車還十分謙遜地說：“敗軍之將，不可以言勇；亡國之大夫，不可以圖存；今臣敗亡之虜，何足以權大事乎!”而韓信卻以百里奚居虞而亡，在秦而霸的典故表明，勝敗為兵家常事，趙國之敗關鍵在于為王者不能正確用人錯誤決策，而過不在李左車。韓信說：如果成安君陳余“聽足下計，若信者亦已為禽矣”。李左車后來終于被感動和說服。他對韓信分析說：“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夫成安君有百戰(zhàn)百勝之計，一旦而失之，軍敗部下，身死泯上”，“今將軍涉西河，虜魏王，禽夏說閼與，一舉而下井陘，不終朝破趙二十萬眾，誅成安君。名聞海內，威震天下，農夫莫不輟耕釋耒，榆衣甘食傾耳以待命者。若此，將軍之所長也。然而眾勞卒

罷，其實難用。今將軍欲舉倦弊之兵，頓之燕堅城之下，欲戰(zhàn)恐久力不能拔，情見勢屈，曠日糧竭，而弱燕不服，齊必距境以自強也。燕齊相持而不下，則劉項之權未有所分也。若此者，將軍所短也。臣愚，竊以為亦過矣。故善用兵者不以短擊長，而以長擊短。”韓信問其原因，李左車說：“方今為將軍計，莫如案甲休兵，鎮(zhèn)其撫其孤，百里之內，牛酒日至以饗士大夫酵兵，北首燕路，而后遣辯士奉咫尺之書，暴其所長于燕，燕必不敢不聽從。燕已從，使諠者東告齊，齊必從風而服，雖有智者，亦不知為齊計矣。如是，則天下事皆可圖也。兵固有先聲而后實者，此之謂也。”韓信聽了非常高興，從其策，“發(fā)使使趙，燕從風而糜。”并遣使報漢，立張耳為趙王，鎮(zhèn)撫趙國。“敗亡之虜”李左車和韓信的對話，和四百年后的諸葛亮《隆中對》頗有相似之處，《隆中對》未出師，已三分天下，“敗虜對”變強攻為懷柔，使韓信未出一兵一卒，卻輕取一國，真可謂智者之謀也。不久，韓信又定齊。至此，趙、燕、齊三國都歸漢了。

三、趙郡李氏源自雁門李氏

《新唐書·宰相世系表》稱：“趙郡李氏出自秦司徒曇次子璣，字伯衡，秦太傅，三子云，牧，齊，牧為趙相，封武安君，始居趙郡”，被尊為始祖，其實根據(jù)司馬遷《史記·李牧傳》記載“李牧者，趙之北邊良將也，常居代雁門，備匈奴”，并非始居趙郡，所以趙郡李氏，實際上源自雁門李氏。根據(jù)唐張守節(jié)《史記正義》解釋：今雁門縣(今代縣)在代地，故云雁門也。

公元前234年，李牧伐秦有功，被封武安君，今邯鄲西。公元前229年，李牧被趙王殺死，爵止，時間不到5年，而他的后代又仍居雁門。公元前228年趙亡改郡，亦非叫趙郡，秦改36郡，也只叫邯鄲郡(僅為趙都)，趙國還有太原、上黨、雁門、代、云中等郡和常山等國。只是到漢獻帝建安時，邯鄲郡才改為趙郡，李左車第十三代孫李瑾字叔瑜，東平相，避難才遷趙。但三國時，又改為趙國。晉亂時的趙郡已不在邯鄲，所以趙郡李氏，應源自雁門李氏。而李左車卻因有功于漢，仍然封為廣武君。所以雁門地，應是李牧、李左車世代居住和定居地。

根據(jù)《后漢書》《隋書》《新唐書》記載，李氏家族從漢至唐(五代以后暫沒有考察)，不包括臨時“參知政事、參政”者，已出現(xiàn)過20多名宰相，是名副其實的宰相世家。另外，李氏家族中，據(jù)《新唐書》宰相表記載，還有名叫李泌的宰相，相唐德宗，系李牧弟李齊、李左車叔祖的后人，從李左車算起，應為31世孫。在李氏家族的眾多宰相中，不乏有許多名相、賢相、直相、忠相。據(jù)記載，在李氏宰相中，有東漢末年漢質帝時候震驚朝野的忠相李固，他反對外戚、宦官專權，最終堅貞不屈、含冤而死，民謠稱其“直如弦，死道邊；曲如鉤，反封侯”；也有隋文帝時候的名相李德林，他才華橫溢、多有奇謀，協(xié)助楊堅建立隋朝，創(chuàng)建國家體制，屢獻謀略，完成滅陳統(tǒng)一大業(yè)，立下汗馬功勞；還有敢于直諫、營救名相狄仁杰，文學上光彩奪目、可同初唐四杰媲美的武后時的宰相李嶠；有辦事認真、剛正不阿、對人寬宏、生活儉樸、急流勇退的唐玄宗時的宰相李日知；有中唐以后，由勝到衰，曾一度“中興”，為平定節(jié)度使叛亂，削弱藩鎮(zhèn)勢力作過重大貢獻的唐憲宗時的宰相李吉甫；有膽略過人，為人中肯坦率，敢于直言規(guī)勸皇帝的唐憲宗時的宰相李藩；有敢于直諫，與魏徵齊名的，耿直坦誠、忠心報國的唐憲宗時直相李絳；有擊敗回紇、平定叛亂、助武宗滅佛起過重大作用，“牛李黨爭”中李派首領，唐武宗時的名相李德裕……。李氏始祖李牧、李左車及其李氏家族歷代宰相，有勇有謀有膽略，其睿智的品格永遠激勵著李氏后人奮發(fā)向上、永遠拼搏。

(責編張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