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擬早戀

謝娜莎

真的不知道那能不能算初戀，戀愛的幾個基本要素都沒具備。

有一天突然收到一張紙條，上面是一首至今仍記得很清楚的詩：“風流千古長，獨坐潭中央。忽聞水聲至，悅耳暢心腔。”

說實在的，那時我們應當是偷偷喜歡上對方了，要不怎么不敢正眼看?彼此說話也很拘謹。不過我們成績都很好，文章都寫得不錯，欣賞對方是自然的。

不知怎的就被老師的火眼金睛給發現了，分別找我們談了話，以沉痛的語氣勸告我們以學業為重。

他的父母聞訊，也到學校找我，把我叫到校園的某個角落開始苦口婆心地教育：你們還小，要以學習為主，要考大學。現在社會風氣不好，早戀的人越來越多，都沒有什么好結果。這種東西，要消滅在萌芽階段。我低著頭，像被逮著了的小偷，一聲也不吭。而感覺像是被提醒，這原來就是——早戀?

好了，相互不但不說話了，就是目光不小心在校園里撞上了那個身影，也是張皇失措地移開，像做了虧心事。我想向老師申辯，我們沒有做什么，還不知道約會的具體含義，在你們明察秋毫以前，我們在學習上一直在賽跑!

戲劇性的情節還在后頭。年輕的女實習老師來了。他的班主任為了防患于未然，向她通報了我們可能出現的新動向。陽光一樣的女實習老師正在熱戀，絲毫沒覺得談戀愛是一件不可饒恕的罪狀，在女生宿舍和我們談心時，很直接很自然地就說了：熊老師說我們班上有個女生和他們班一個男生談戀愛，不知道是誰?

我的眼淚嘩啦涌出。這等于不打自招了。

好了，我不知羞，早戀了，被笑話了，成了罪人，面臨的是老師家長警覺的關心，還有同學們的指點議論。我心情沉重，常躲起來流淚，別說理那個男生了，凡與他有點關聯的消息我總是自動回避。鮮明的立場換來了老師的信任，他不再為我操心了。而這時我才真正需要幫助：成績直線下降，性格也變得孤僻了。同學們從中得到了教訓：這就是早戀的下場。

我孤立無援，無人傾訴，慌亂中又作了一個極其愚蠢的決定——我寫了一封信給他，丟進了學校的郵筒。信里說，我不想上大學了，問他如何看待。這也許是我唯一可能得到的理解。但我太低估了老師敏銳的反應能力。傳達室的老頭看到這封由本校寄給本校的信，轉手就交給了老師。形跡可疑的信是物證。我的天，禍不單行。

高中剩下的日子，在充滿負罪感的水深火熱中艱難度過。我變得沉默而憂郁，只好寄情于寫日記。日記里我常問自己：你做了什么?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幾個月后，我們總算令人放心地考上了大學。大學里，戀愛不再是洪水猛獸，愛著的人們，是道風景。我重新找回了本屬于我的明媚。

后來，我真正戀愛了，不禁為當年被“討伐”的“愛情”而苦笑。在這場“愛情”中，我們沒有牽過手，沒有約過會，沒有說過“愛”或“喜歡”。我一直想不明白：難道老師、家長以過來人自居，也不懂什么是愛情?為什么他們要采取那種方式“關心”我?

再后來，我來到南方，見到他和他的她。談起以前，我們坦誠得哈哈大笑，說的好像是別人的故事。笑完了，我心里突然地有些酸，莫名，為那段青澀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