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放學騎車回家,看到不遠處圍著一大群人,便湊上去看熱鬧。好不容易推著車擠了進去,看到了一輛閃著應急燈的白色奔馳和一輛被擠壓扭曲的自行車,自行車旁坐著一個蓬頭垢面的中年男子。他彎著一條腿,雙手痛苦地擦拭右腿膝蓋上流下的鮮血,遠處黃色的安全帽在冥冥的夜色下格外醒目。
這時,走過來一個矮胖的中年男人,帶著墨鏡,衣冠楚楚卻面無表情,一看便知他就是那輛奔馳車的主人,他悠閑地站在那個民工身前,半晌無語,那民工緩緩抬起頭來,明亮的眸子里閃動著疲倦、痛苦與無助。或許那一刻他想起了遠方的母親,想起了嗷嗷待哺的孩子,想起了遠方那個急需用錢的家。他的嘴唇蠕動著,話已到了嘴邊卻又強咽下去似的。也許他知道,在深圳他不過是個外地來的農民工,生活在城市的邊緣,在社會的底層拼命地掙扎。在這樣的場合他連說話的資格和勇氣都沒有。于是,他只能默默地看著眼前這個富有的男人,等待著命運的安排。
這時,那個富有的男人慢慢地摘下墨鏡,舉手投足之間顯示著一種氣派,他高傲地看著那個民工,眼神中露出一絲的不屑……就這樣,在深圳這個昏黃的傍晚,兩雙不同的眼睛對視著,生活在社會兩個極端的人相遇了:一個高貴的站著,一個癱軟地坐著;一個淡淡地俯視,一個委曲地仰視;不遠處停放著一輛嶄新的奔馳,一個破舊的淡黃的安全帽。沒有語言,他們的身邊呼嘯地飛馳過一輛輛汽車和走過一群群回家的人們。
“快送醫(yī)院”!圍觀的人群中發(fā)出了這樣的聲音,這時那個富有的男人仿佛突然醒了過來,慌忙地掏出手機,正準備撥號,“別打,沒事,別花錢了!”那個癱坐在一旁的人焦急地說:“俺實在沒帶錢,俺們的工資還沒有發(fā)呢!”說話間,面頰上依舊是痛苦的表情。
聽了這話,那個富有的男人從口袋里掏出五百元錢,動作是那么輕盈那么瀟灑,輕輕地一甩,那錢隨風飄落了一地,他頭也不回地收起錢包,一只手插進兜里,走向了不遠處的白色奔馳。不一會一陣馬達聲傳來,奔馳車在朦朧的夜色下飛馳而去……
圍觀的人們也漸漸消散了,只留下了那個民工,他抬起頭,借著迷茫的夜色望著剛才汽車駛去的方向,許久,許久……腳下是一灘鮮紅的血跡。
第二天,我仍然從昨天的那個地方走過,試圖要去尋找那灘血的痕跡,可是無論我如何細心找尋,都沒有絲毫的發(fā)現(xiàn)。
選自廣東深圳市南頭中學《求索》社刊;導師:吳向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