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朱成碧
1966年9月2日夜,傅雷因不堪凌辱自殺,與他一同安詳赴死的,是其包辦婚姻的配偶朱梅馥——她原是他家表親,親上作親,早早訂下,傅留學法國,他是熱烈和浪漫的人,自然少不了熱烈浪漫的異國情緣,一度想退親,卻又失了戀,只好作罷。這女子,原該是最迫不得已的“舊時代的禮物”,卻從此成了他的恩愛妻子,最好的朋友與伴侶,她那據說是“菩薩一般”的脾氣與心腸,最大限度地彌補了才子的暴烈不羈,夫唱婦隨,同生,而且,共死。
不能不說是奇特的……而且令人感動。不過,用“舊式婦女”來形容朱梅馥其實也是不確切的。朱梅馥自身亦有著相當的文化教養,她有個法文名字叫瑪格麗特——即是歌德《浮士德》女主角;這是她丈夫給她的名字。楊絳先生在《憶傅雷》中寫道:梅馥不僅是溫柔的妻子、慈愛的母親、沙龍里的漂亮夫人,不僅是非常能干的主婦,一身承擔了大大小小、里里外外的雜務,讓傅雷專心工作,她還是傅雷的秘書,為他做卡片、抄稿子——她寫得一手端秀好字,著名的《傅雷家書》便是由她謄抄和留底的……
因為她理解她的丈夫,所以在精神上是相通的。傅的壞脾氣和他的才華一樣不同凡響,有時簡直到了可怕的程度——曾經為了教訓兒子傅聰,抓起瓷盤就扔,以至給孩子留下疤印。和這樣的一個丈夫生活,該有多少的委曲求全,多少的逆來順受?然而她說他,一貫秉性乖戾,嫉惡如仇,是有根源的……悲慘的出身,童年不堪回首,到成年后,孤軍奮斗,愛真理,恨一切不合理的舊傳統和殺人不見血的舊禮教,為人正直不茍,對事業忠心耿耿。——她愿意諒解他,幫助他。
這美滿的婚姻亦并非全無波瀾,朋友回憶他們之間也曾出現過“第三者”:一個姓王的女子。朱卻把王當客人當朋友待,傅心煩工作不下去時還打電話叫她來。后來王離開上海,若干年后她說,她是被朱的善良寬容所打動,無法面對,主動退場;她知道當時傅是很喜歡自己的。
愛有時是后退,是真心地寬容與接納,惟有成全所愛的人的快樂,才能得到恒久的幸福。
(余曉莉摘自《愛人》2006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