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任輝
19世紀60年代以后,清政府對外政策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尤其是在辛酉政變之后,清政府中的許多大員都認為“御夷”不如“撫夷”,一項對外和睦,與西方緩和關系的政策正在慢慢形成。另一方面,西方各國為了保護他們在中國已獲得的利益,開始積極推進一種“合作政策”,這正與清政府的“撫夷”政策相吻合。清政府本以為就此即可“相安無事”了,卻不曾想沒過多久,令他們心煩的麻煩事便如約而至。
派使團出國走訪歐美
1865年11月,擔任中國海關總稅務司的英國人赫德向總理事務衙門呈送《局外旁觀論》一文,著重說明了鐵路、輪船、電報、礦業以及西方外交活動的種種好處,建議清政府改革弊制,施行新政。1866年2月,英國駐華公使館參贊威妥瑪又托公使阿禮國上呈總理衙門《新議略論》,提出了與赫德呈文類似的要求。威妥瑪還用威脅地口吻說,中國若不變革,借取新法,難免受到各國的干預。赫德與威妥瑪的要求實際上代表了當時外國商人和駐華使節的普遍看法。為了各自的利益,這些商人要求開放中國全境與西方通商,并通過修筑鐵路,設置電報,興辦礦業和其他現代企業來促進“進步”。
對此,當時的兩江總督曾國藩和湖廣總督李鴻章都認為應當委婉而又堅定地拒絕外國人在修筑鐵路、設置電報、內地通航等方面提出的有損中國國民生計的一切要求,對于開放采礦業,這樣對中國有著潛在利源的要求政府應當予以考慮。為此,曾國藩主張設立一個外交使團,利用外交手段與西方各國政府和平討論修約事宜。李鴻章對此也大加贊賞,認為利用外交手段和平討論修訂條約不但不會招致戰禍,還能增進朝廷對西方各國的了解。在曾國藩和李鴻章這兩位朝廷重臣的合力說服下,慈禧太后終于應允,并著總理衙門醞釀派使團出國洽談修約一事。
美國公使成了中國外交團團長
雖然清政府有了出使歐美的意向,但一旦著手實施就遇上了棘手的問題。首先是人選問題,總理衙門一調查發現偌大一個“天朝大國”,吃皇糧領皇餉的人不少,但通歐美語言,有才干,堪當此“重任”的人卻寥若晨星。另外,采用什么禮節也成了一個解決不了的問題。按西禮吧,這天朝大國的面子往哪兒擱?按中國禮節,又怕那些外國“蕃夷”不答應。
正在大清朝廷一籌莫展之時,美國駐華公使蒲安臣任期已滿,在總理衙門為他送別的宴會上,他表示愿意為中國出使西方各國。奕訴等人大喜過望。蒲安臣是“合作政策”的提出者,他在擔任美國駐華公使期間能比較公平、公正地處理中美外交事務,深得清政府的信任。并且,若由他擔任使臣,一直令清政府頭疼的外交禮節問題也解決了。于是奕訴當即聘請蒲安臣擔任清政府出使美、英、法、俄等國大臣,“著即派往有約各國”。
但奕訴等人又擔心“英法置之不理,誠恐伊等不無疑慮”,于是加聘英國翻譯官柏卓安為“左協理”,法籍稅務司德善為“右協理”。為了制約蒲安臣的行動,清廷又根據奕訴等人的奏請,“著賞記名海關道志剛、禮部郎中孫家谷‘二品頂戴,委為辦理各國申請中外交涉事務大臣,偕同出使各國。”
1868年2月25日蒲安臣等一行30人從上海吳淞口出發,開始了近代中國第一個外交使團的外交之旅。
簽訂《蒲安臣條約》
在海上航行了一個多月后,蒲安臣使團首站抵達了美國的舊金山。5月中旬,加利福尼亞州州長舉辦了歡迎宴會,歡迎蒲安臣使團。蒲安臣在致答詞時興奮地說,他的出使意味著中國已經步入和平與進步的途徑。
6月2日,蒲安臣一行取道巴拿馬抵達華盛頓。次日,使團成員拜訪了美國國務卿西華德。6月6日,拜望了美國總統約翰遜。
在美國各地游歷期間蒲安臣以中國代言人的角色做了大量演講,在演講中他積極推進他的“合作政策”,呼吁維持中國的自主和獨立,以平等的態度來處理與中國的各項關系。7月28日,蒲安臣與西華德簽訂了《中美續增條約》,史稱《蒲安臣條約》。條約共八條,它使美國保證對中國的發展執行不干涉政策,規定中國可派外交人員和勞工前往美國,同時保證彼此有權在對方國家居住、傳教和留學。雖然這個條約是蒲安臣自作主張,事先并未征得清朝政府的同意而簽訂的,但是清政府上下對美國在條約中聲明不干涉中國內政這一點倍加贊賞,因此并沒有否認這個條約的合法性。
游走英、法、德
9月19日,蒲安臣使團抵達倫敦受到了維多利亞女王接見。12月26日,英國新任外交大臣克拉蘭敦會見了蒲安臣等人。會談中,蒲安臣向英國政府提出“合作政策”問題。兩天后,克拉蘭敦照會蒲安臣,表明與中國修約的主動權應屬英國,英國政府不會就修約問題對中國政府實施不友好的壓迫,但中國應忠實地遵守各種條約義務,并且英國保留使用武力“以便保護生命財產受到危害”。對于這樣一份以保護者自居,充滿威脅口吻,并以使用武力為保留條件的照會,蒲安臣竟于3天后復信表示完全贊同。
1869年1月2日,蒲安臣一行到達巴黎。當時英法結盟,在遠東政策問題上都唯英國馬首是瞻。1月5日,法國外交部長拉發特致函英國政府,表明法國政府與英國政府立場一致。1月21日,法國皇帝拿破侖三世接見了蒲安臣。蒲安臣一行在巴黎前后呆了半年多,雖受到很好的接待,但他沒有取得像在華盛頓那樣的條約,或者像在英國那樣的自制性的照會。
1870年10月20日,蒲安臣使團到達柏林。代表團在很短的時間內完成了同普魯士(北德意志聯邦)的談判,普魯士首相俾斯麥發表了對中國有利的聲明。普魯士是后起的資本主義國家,在中國問題上尾隨美國。美國政府此前已于1869年8月間經由官方正式通知了普魯士議會議長。因此,蒲安臣等人在柏林的交涉比較順利。
艱難的俄國行
1870年2月1日,蒲安臣一行自普魯士前往沙俄。此時,正值沙俄大肆侵略中國西北和黑龍江流域,中俄關系十分緊張。由于沙俄與美國沒什么矛盾,因此沙皇亞歷山大二世看在美國的面子上,于2月16日在圣彼得堡接見了蒲安臣一行。本來,蒲安臣是代表中國與沙俄進行交涉,亞歷山大二世卻在會談中大談俄美關系,令蒲安臣十分尷尬。
此時的蒲安臣心情惆悵。他深知中俄之間矛盾重重。加之他一路鞍馬勞頓體質下降,無法抵抗俄羅斯的嚴寒,結果竟一病不起,被診斷為急性肺炎。在病中,蒲安臣仍然每日看報,尤其注重俄國時局的發展,唯恐“辦法稍差,失顏于中國;措語未當,又將貽笑于俄人。乃日夜焦思,致病勢有加無已”。一周后,蒲安臣在圣彼得堡去世。
蒲安臣死后,志剛等人繼續與沙俄交涉,但終究無果而終。離開俄國后,使團又相繼走訪了比利時、意大利、西班牙等國。1870年10月18日外交使團基本完成了它的直接使命回到中國,至此近代中國的第一次外交出訪正式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