６０年囚禁換來５１２個生靈的公道

劉少才　老　海

風雨中一位老人在紀念碑前憑吊

２００４年５月的一天，夜幕剛剛降臨，小雨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在亞馬孫河中游馬瑙斯城郊外一座高大的紀念碑前，默默地佇立著一位白發老人，他用右手在胸前畫個“十”字，然后雙手合十，略低著頭，默默地憑吊著。

紀念碑后面是一片荒墳，被綠色植被覆蓋著。老人雙目緊閉，臉上的肌肉不時微微地抽搐，好像已沉浸在一種不可名狀的可怕回憶中。

人們也許想不到，這里安息著５１２個生靈。

亞馬孫河“圣保羅皇后”號遭厄運

６０年前，這位老人還是２０歲的小伙子，叫佛雷德·卡多佐，在巴西的薩爾瓦多輪船股份有限公司的“圣保羅皇后”號客輪上擔任高級報務員的職務。這艘客輪航行于亞馬孫河到巴西大西洋沿岸各主要大港的航線上。１９４４年５月２８日，“圣保羅皇后”號徐徐離開亞馬孫河上游巴塞盧斯港，沿亞馬孫河而下，駛往亞馬孫河出口。入夜，船上燈火通明，舞廳、餐廳及酒吧間里擠滿了旅客，一個個談笑風生。侍者穿梭其間，送上各種飲料。誰也沒有料到，一場災難正悄悄地駛向他們。

２９日凌晨２點，河上泛起了一層薄薄的霧，過了一會兒，霧越來越濃，站在駕駛臺上，連船頭也看不清了，而對面駛來的船的燈光更是隱沒在濃濃的霧海里，船長不得不下令減速行駛。在船頭瞭望的水手報告，有一艘船沿原航道相對駛來。一層可怕的陰影襲上船長的心頭，他命令鳴放汽笛，然而就在這時，一個巨大的黑色物體像幽靈似的向“圣保羅皇后”號的右舷兇猛地撲了過來。

佛雷德下夜班不久，被這突然而至的震動驚醒，“不好，撞船了。”他心里一激靈，本能地翻身跳起，穿著睡衣就向電臺間跑去。他的助手值班報務員森福爾告訴他，是與另外一艘船相撞了。那是一艘名叫“斯多斯德”號的船，是駛往上游準備運木材的。該船巨大的船鼻直插進“圣保羅皇后”號右舷腹部，然后又違反常規倒車將船鼻拔出，立即，河水無情地從那個巨大的窟窿中瘋狂涌進船內，船劇烈地左右搖晃了幾下，開始向右傾斜了。不一會兒，大副急急趕到電臺傳達船長的命令：迅速發射ＳＯＳ遇險信號，自己再加上一句：“我輪正在下沉，急需援救”。佛雷德剛剛發出遇險信號，由于機艙大量進水，造成突然停電，船上立即混亂一片。佛雷德和森福爾摸黑起動應急發訊機，向附近馬瑙斯電臺報告了這一險情。在船徹底沉沒之前，兩人費力地爬出報房。經過駕駛臺時，佛雷德看到船長還呆在那，他二話沒說，拉著拼死掙扎的船長，趁船劇烈抖動的間隙，一把將船長推到河里，然后自己也像一塊石頭一樣飛身跳入洶涌的亞馬孫河之中。

事后，船長、佛雷德及其助手森福爾以及８名旅客獲救了，另外還打撈出幾具白骨，這說明其余５１２名旅客和船員大多被突然而至的食人魚在極短的時間內啃為白骨后被河水沖走了。

當地有關部門為表彰佛雷德臨危發出求救信號，特頒重獎。船長卻被法庭以指揮不當的理由判罰沒收全部財產，并處２０年徒刑。更讓佛雷德不可思議的是，肇事船“斯多斯德”號的船長邁迪遜·若昂明明撞船后采取的措施不當，并延誤搶救落水旅客，致使５１２名旅客和船員落水失蹤，卻被當地法庭無罪釋放，只吊銷船長證書。血氣方剛的佛雷德為此走上了一條另外的道路。

薩爾瓦多體育場響起復仇的槍聲

“這不公平，我要討個說法，向５００多名遇難者有個交代。”憑著年輕氣盛，佛雷德先是闖法庭，申請“圣保羅皇后”號船長是無罪的，結果被趕出法庭。后來得知邁迪遜被釋放，他又多次上法庭，結果莫名其妙地被人強行送進精神病醫院。

佛雷德當時并不知道，５０多歲的邁迪遜船長曾多次參與走私珠寶、毒品，用賺來的黑錢與當地黑社會、海盜組織建立起地下聯系。海難發生后，他用金錢開路，動用黑社會勢力相威脅，把一個并不復雜的沉船案件復雜化了。

１９４５年６月的一個下午，佛雷德原來的助手森福爾塞給醫院值班員１００雷亞爾（巴西貨幣名），將佛雷德救出。當天晚上，森福爾告訴佛雷德，邁迪遜把他送進康寧醫院后，沒了后顧之憂，經常在社會上活動。于是兩人商量，不如鋌而走險干掉他，替５００多名遇難者報仇。

這天晚上是巴西利亞和薩爾瓦多兩市有名的足球勁旅來此比賽，體育場人山人海。在雅座有一位５０多歲的人，頭戴一頂禮帽，外加一副墨鏡，一對膀闊腰圓的大漢一左一右坐在他的兩邊。

體育場門口有一個賣瓜子的年輕人在高聲叫賣，他不時抬頭瞅瞅在不遠處吸香煙的另一個年輕人，前者就是剛剛逃出醫院的佛雷德，另一位是他的好友森福爾。

比賽已接近尾聲，這時，從體育場側門走出兩個大漢，將那個人夾在中間，向一輛豪華的馬車走去。森福爾略一愣神，隨后狠狠地將香煙摔在地上，佛雷德一見行動暗號，迅速摸出一把手槍，向馬車方向沖過去，槍響了，那個受保護的人一頭栽倒在一個大漢的懷里。

遺憾的是，死者是邁迪遜的孿生弟弟。第二天，邁迪遜舉家搬遷了，搬到哪里，沒人知曉。

阿雷格里人為導演英雄救美

在巴西南部沿海城市阿雷格里有一家中心醫院，新來了一位見習女醫生，名叫杰麗琳·若昂，２０多歲，金發、碧眼，再配上說話就笑的嘴巴，稱得上是南美洲的美人。杰麗琳家離這不遠，步行２０多分鐘就到了。

這天杰麗琳下零點夜班，剛走到家門附近不遠時，突然從小巷中搖搖晃晃地沖出一個醉漢攔住了她的去路。杰麗琳剛想躲開，誰知醉漢伸手向她撲來，杰麗琳本能地大聲呼救，立馬從小巷里快步跑來一個夾著書本的年輕人，他邊跑邊大喊：“快住手！”歹徒見來了人，就慢悠悠地向黑暗中去了。年輕人也沒追趕，他跑到杰麗琳跟前，關心地問：“你沒事吧？”杰麗琳很感激地看年輕人一眼，之后兩個人邊說著話邊向前走，杰麗琳知道了年輕人叫奧瑪爾，是阿雷格里航運學院無線電系大三的學生。杰麗琳不知道的是，這一出英雄救美是人為導演的。

為討公道他付出生死代價

經過近一年的相處，終于有一天，奧瑪爾以杰麗琳男朋友的身份走進了這個豪華的別墅，別墅的主人就是佛雷德的生死對手邁迪遜·若昂。邁迪遜自從秘密來到南部阿雷格里市，就以為已遠離危險，于是又干起了遙控指揮走私販毒殺人越貨的勾當。經過一番談話，邁迪遜對奧瑪爾很滿意。以后奧瑪爾就成了邁迪遜家的常客，大學畢業后，他到處求職總是高不成低不就，經過一番考驗，邁迪遜對奧瑪爾完全信任了，就聘奧瑪爾做了貼身保鏢。

有一次，邁迪遜要秘密回一趟薩爾瓦多市的老家，他認為人多難免會走漏風聲，便只要奧瑪爾一人陪同。邁迪遜的轎車停穩在原來的別墅門前，開車的奧瑪爾按了幾下喇叭，不見有人開門，邁迪遜就習慣地下車叫門。當別墅大門緩緩打開，他一眼就發現開門人不是他的老管家，他愣怔了一會兒，大聲問：“你是誰？怎么會在我的院中？”這個年輕人就是森福爾，他從身上抽出一把腰帶軟劍，劍口閃著寒光，直逼過來。邁迪遜突然從身上掏出一把手槍，沒容多想抬手就是一槍，年輕人順勢向后一倒，但槍卻沒響。邁迪遜一驚，他身后的保鏢兼司機奧瑪爾卻說話了：“邁迪遜先生，你也許想不到吧，你的子彈在這兒哪。”

邁迪遜猛一回頭，見奧瑪爾左手心里有幾顆子彈，右手握著一把手槍。邁迪遜問：“你到底是誰？”“我是你的冤家，被你送進神經病院原‘圣保羅皇后號的高級報務員佛雷德·卡多佐，我是為向５１２名死去的旅客和船員有個交代才迫不得已這么做的。”

邁迪遜用手做了個動作，想騙佛雷德回頭，同時以極快的速度抬起右腳向佛雷德握槍的手踢去——槍響了，“撲通”一聲，邁迪遜晃了晃仰面倒在地上。

佛雷德將隨身所帶的錢財都交給森福爾，叫他趕快離開此地。看著森福爾的身影消失后，他才駕車向當地警察署投案自首。他犯了故意殺人罪，終審時，查清他殺死的確實是一個海盜頭目，鑒于他為民除了一害又主動自首，根據當地法律，免于死刑，而判了６０年徒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