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真相

嬰兒之死

●張立勤

嬰兒之死，還不能稱其為死亡吧？因為嬰兒的死亡，跟他們自己無關。他們一點兒都不知道，自己已來到了這個美麗或許也丑陋的星球上，他們還沒有長到能夠記憶和懂事的年齡，他們并沒意識自己“活”著，怎么能意識到“死”呢？“死”如果不被自己意識，那么跟自己有什么關系？嬰兒沒有痛苦，也沒有悲傷，他們的死亡跟誕生一樣什么感覺都沒有。我想起徐志摩的那兩句詩：“輕輕地我走了/正如我輕輕地來……”這詩讓我完全覺得像是嬰兒之死，輕輕地，輕輕地……誰能夠比得上那么幼小的生命之輕呢！

（侯曉虹摘自《2005年散文隨筆新選》）

逝去的村莊

●余繼聰

前幾年，我的祖父還執著地把他的水牛趕進城里來放牧。我這么說是因為祖父以前習慣趕牛來放牧的地方，這幾年逐漸被城市的房子埋葬了。祖父一時還不能接受和適應這個事實，還曾經有一段時間，把水牛趕到沒有被城市完全埋葬住的星星點點的空隙地來放牧。

祖父和他的水牛，還有我，在城市的空隙地里執著地尋找著一個個記憶中的村莊，和一塊塊莊稼地的影子，尋找著一個個已經被埋葬在城市下邊的村莊，和一塊塊莊稼地留下的一縷縷殘存的味道。

我們是多么希望那些殘存的空隙地能永遠殘存下去啊！我們的村莊、我們的莊稼地……正是通過這些空隙在城市的水泥地板、柏油路下喘氣、呼吸和活著呢……

但是，城市里的空隙地是越來越少了。我知道，我們的村莊和莊稼地，在城市的重壓之下，肯定是呼吸越來越困難，一個個真正地被憋悶死了。

我們的村莊就快被城市埋住了，還有我的童年。

（戴麗明摘）

足球

●史鐵生

看足球就像看人生。或看它是一場圣戰，全部熱情都在打敗異己。或視之為一次信心的錘煉和精神狂歡，場地上演出的是坎坷人生的縮影，看臺上唱誦的是對不屈的頌揚，是愛的祈盼。再是說，這火暴的游戲真是荒唐，執迷不悟，如癡如癲壓根兒是一場錯誤，何如及早抽身脫離紅塵，去投奔無苦無憂的極樂之地？

（張鳳鳴摘自《病隙碎筆》）

電子游戲

●佚名

帶上足夠的本金去吧，讓欲望把定一臺電腦，靈魂就算附體了，你就算是投了胎，五光十色的屏幕一亮你已經落生人間。謝謝電腦，這奇妙的肉身為實現欲望接通了種種機會——你想做英雄嗎？這兒有戰爭。想當領袖嗎？這兒有社會。想成為智者？好，這兒有迷宮。要發財這兒有銀行可搶，要拈花惹草這兒有些黃色的東西你看夠不夠？要賭博？這兒的一切都是賭博。

你玩得如醉如癡，噼里啪啦到噼里啪啦，到本金告罄，到游戲廳打烊，到老眼昏花，直到游戲日新月異踏過你殘老的身體，這時似乎才想起點別的什么。什么呢？好像與快樂的必然結束有關。

（王彩云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