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中期選舉的風向標意義

余萬里

2006年美國中期選舉的塵埃已基本落定，民主黨以眾議院229對196席(尚有10席未確定)?參議院51對49席的壓倒性勝利奪回了在國會兩院的多數黨地位。在州長選舉中，民主黨也從對手手中奪回了6個州長席位。由于民主黨在眾議院的多數，美國誕生了歷史上第一位女性眾議院議長——南希·佩洛西。作為對共和黨在此次大選中失利的反應，布什總統也在第一時間宣布了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辭職的消息。這一系列事件使得這場中期選舉具備了風向標意義，從中可以捕捉到美國政治風向的變化及其對內政和外交的影響。

美國中期選舉存在著一條規律，如果執政黨的政績表現不佳?總統形象不受民眾歡迎，通常在野黨都會獲得勝利。本次選舉充分體現了這條規律，共和黨執政6年來在內政外交上暴露的各種問題，包括布什持續走低的民意支持率是民主黨人順手拈來的靶子。尤其是伊拉克戰爭問題，成為共和黨名副其實的“滑鐵盧”。很多民主黨人都不得不承認，這一次勝利并不是因為自己能干，而是因為對手太差。

此外，共和黨內近年來也是丑聞頻出，從白宮的“情報門”?國防部的“虐囚門”?關塔那摩人權問題?中央情報局的“黑獄門”，到國會中的阿布拉莫夫案?迪萊案?奈伊案?福利門性丑聞，讓選民普遍對共和黨高層的腐敗感到失望。選舉當日從投票站門口獲得的民意調查結果顯示，腐敗問題居然出人預料地超過“伊戰”，成為選民關注的首要話題。

民主黨的壓倒性勝利扭轉了12年來美國政治風向持續“右轉”的態勢，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共和黨保守主義運動盛極而衰的趨勢。2007年1月3日，美國第110屆國會將宣誓就職。從那以后，本次中期選舉的結果對美國內政與外交的影響將逐漸顯現。

首先，從國會運行機制的角度看，這一影響將直接從以下幾個方面表現出來:

第一，國會領導大換班。除了眾議院議長將由民主黨資深議員南希·佩洛西擔任之外，更為重要的是，國會各個委員會的組成和主席也將大面積地出現“江山易色”。美國國會運行的核心是下屬的幾十個委員會，由委員會負責審議特定范圍的議案。這些委員會的議席根據黨派議員的比例來分配，多數黨占優勢，并且由多數黨的資深議員擔任主席。通過控制委員會，多數黨不但能決定議案是否能通過，能控制什么樣的議案將被提出來討論，而且掌握了委員會的行政資金。

第二，國會工作人員大換血。美國國會議員通常會雇一大批助理來協助自己的工作，這些助理不僅負責日常事務，還負責對特定議題的研究，影響議員的投票立場。因此，這些助理被稱為“影子國會”，他們在國會議員的背后中發揮著看不見的巨大影響。中期選舉過后，國會議員助理和各個委員會的工作人員也會隨之大換血。議員在進入國會時，都會帶上自己的助理，并且會招聘一批合自己心愿的人。共和黨人的助理多是共和黨人，反之，民主黨入主下屆國會之后必然會帶來國會的“民主黨化”。這種變動不僅影響到美國國會的政治傾向，甚至還影響到了華盛頓的租房市場。

第三，把持“錢袋子”和“官帽子”。國會權力中最重要的是每年一度的對政府預算的審議，國會控制著政府的“錢袋子”。通過對政府各項預算的審決，國會能夠對內政外交的走向施加巨大的影響。國會還掌握著行政?司法系統高級官員的任命和去留大權。拉姆斯菲爾德的辭職是個重要的象征，因為即便他不主動辭職也很可能受到國會的質詢和彈劾。而新任國防部長羅伯特·蓋茨以及其他高級行政官員的任命都必須由民主黨參議員聽證通過。民主黨有了過問“官帽子”的權力，白宮在提名官員的時候再不能像以往一樣將國會當作橡皮圖章了。

其次，從美國內外政策的角度，以下幾個問題將是民主黨國會遇到的主要話題。

第一，伊拉克戰爭。對伊拉克戰爭的不滿是選民將共和黨國會拉下馬的主要原因之一，民主黨新國會也不得不認真對付這個爛攤子。今年8-9月間，國會組成了一個由老布什政府國務卿貝克牽頭的伊拉克問題跨黨派委員會，成員包括克林頓時期的國防部長威廉·佩里和剛剛提名的新國防部長羅伯特·蓋茨等一批兩黨資深元老。該委員會在伊拉克做了實地考察，考慮到中期選舉的因素，委員會的考察報告和聽證會推遲到選舉之后舉行。從新國防部長的提名動向來看，這個委員會的報告很可能包含著伊拉克問題的政策新思路，值得密切關注。

第二，腐敗問題。民主黨人在大選中已經對選民做出承諾，上臺之后馬上著手解決腐敗問題，包括立法防止類似阿布拉莫夫案件的行賄案件發生?改革選舉捐款法律等等。將伊拉克和腐敗兩個大問題聯系起來的，是與副總統切尼有密切關聯的哈利伯頓等大公司在伊拉克重建過程中承包了數以百億美元計的工程項目，并且借機大把掏美國納稅人的腰包，讓普通選民極為氣憤。這些撥款都要通過國會。民主黨人上臺之后，很可能會就這些大公司的腐敗問題舉行聽證。這會讓白宮很是下不來臺。

第三，經濟政策。民主黨國會首先要對付的議題之一便是修改布什總統的減稅政策。民主黨人已經承諾，他們不會增加中產階級的稅收，但會取消對最富裕的百分之一的人口的減稅。分析家預計，總統將利用否決權來否決該項提案。如果真是這樣，國會與白宮之間會有一場激烈的“稅收戰役”。在勞工組織的強烈要求下，新國會將在上任的第100個小時內通過將最低工資從5.15美元提高到7.25美元；同時將學生貸款的利息降低一半。這些提案都曾遭到共和黨國會的否決。

最后，從2008年總統大選的角度看，這次民主黨的勝利還“焉知非禍”。共和黨從1994年以來就掌握了眾議院，后來又控制了參議院，入主白宮也已經6年。這種“一黨政治”的狀況必然使共和黨成為眾矢之的。如今民主黨分走了立法權，同時也分擔了許多責任。一些有意競選總統的人物，比如亞利桑那州的麥凱恩以及剛剛卸任的田納西州的弗里斯特，就都能夠騰出在參院的工作負擔，專心投入競選準備。

在民主黨方面，他們已經離開權力核心多年，許多當選不久的議員也缺乏當多數黨的經驗。尤其是2000年丟掉了總統大選之后，黨內左翼滿懷報復心理，甚至提出要為伊拉克戰爭彈劾總統。如何平息左翼的怒火，爭取讓他們采取更加合作的態度，是個令民主黨國會領袖頭疼的問題。民主黨的參議員中也很有幾位準備要在2008年競選總統的人物，包括紐約州的希拉里·克林頓?伊利諾州的巴拉克·奧巴馬?特拉華的約瑟夫·拜登。在未來兩年里面，作為多數黨的參議員，他們有機會向整個國家顯示自己的才能，但是也會將自己的弱點更多地暴露在選民面前。所以，民主黨笑在今天，還不知道能不能笑到2008年。

(作者為北京大學國際關系學院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