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心愿

邵昌璽

母親老了，可越來越喜歡冬天。春天還剛開始的時候，她就念叨著冬天的到來。

翠兒納悶，“媽，您以前不是最討厭冬天嗎?因為一到冬天，您的哮喘總犯……”

母親看著翠兒，笑而不答。

其實，母親是有個心愿，這個心愿只有冬天來臨的時候才能實現。這是她埋藏心底的一個小秘密，別人都不知道。

母親很要強，年輕的時候是，現在老了也一樣。翠兒平時工作特別忙，兒子還不到兩歲，就讓她送到了全托所。可是翠兒一再囑咐母親說：“我就是再忙，您如果有事一定給我打電話，畢竟歲月不饒人，您現在老了，跟年輕的時候不一樣了……”

母親點頭應允，可平時翠兒還是很少接到母親的電話。母親有什么事都盡量自己解決，她總說：“孩子成家了，也有自己的事業，我也給她們幫不上忙了，把自己照顧好，不給她們添亂就行了?！贝鋬哼€是放心不下，特意給母親請了一個保姆照顧她的日常起居。起初，母親堅決不同意，說自己身體還硬朗，不需要別人照顧。翠兒說：“如果您不接受，我就辭掉工作回家伺候您?！蹦赣H終究拗不過翠兒，勉強讓保姆劉阿姨進了家。

今年的冬天不算冷，據氣象專家們分析可能是個暖冬。翠兒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母親：“今年可好了，不會再像往年那么冷了，但愿您的哮喘不再犯了，要不然又得上醫院折騰一陣子，都好幾年了，一年也沒落下……”

母親靜靜地聽著，臉上洋溢著笑容，可隨后卻發出一聲極輕微地嘆息。

果真如翠兒所說，今年的冬天一點兒也不冷，母親的哮喘也破天荒地沒有復發。翠兒異常高興，說：“太好了，今年終于不用上醫院‘簽到了。”

眼看著這個冬季即將遠去，春天就要來了。按理說母親應該高興才對，可是，她這幾天卻總是坐在窗口前發呆，像是有什么心事。

一天，早已過了平時吃飯的時間，母親卻還沒起床。劉阿姨過去敲門，里面一點動靜也沒有。她預感到事情有點不對，急忙推門而進，發現母親躺在床上，已經處于昏迷狀態。

劉阿姨一個電話，翠兒十萬火急地趕到醫院。潔白的床單映著母親的臉愈加蒼白，還有那曾經烏黑的秀發，竟然不知從何時起變得花白了……

翠兒仔細地端詳著病床上的母親，她已經有好多年沒有這樣仔細地看過母親了。此刻，母親就像一個孩子，靜靜地睡著，嘴角還帶著微微的笑。

母親醒了，悄無聲息的醒了：“來了?！贝鋬捍穑骸皝砹恕！?/p>

隨后，母親又慢慢地閉上眼，可翠兒清楚地看到一顆晶瑩的東西從母親的眼角滑落。

翠兒再也控制不住，哽咽著說：“媽，我錯了，到現在我才知道您為什么喜歡冬天。因為只有到冬天您的哮喘才會復發，必須上醫院住上十天半月。一年里也只有這幾天我才會在您的身邊伺候著，陪您聊聊天，說說話。其實，您哪里是喜歡冬天，只不過是想讓我在您的身邊多呆一會兒。為了這個小小的心愿，您竟全然忘記了病痛的折磨，甚至不惜人為地制造住進醫院的機會……媽，以后您再也不用企盼冬天了，再也不用企盼一年到醫院住的這幾天了，我向您保證，以后不管工作有多忙，一定多抽出時間陪陪您，但是，您也必須答應我，以后絕對不能再干這樣的傻事了……”說著，翠兒把手里已經空空的曾經盛滿安眠藥的小瓶子隨手扔到垃圾桶里。

（責任編輯：韓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