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媽媽，４年青春點亮孤兒童話世界

高　晉

一位年輕的幼兒教師，收養了一個被父母遺棄的殘疾兒童，并且在孩子的身上傾注了自己所有的青春和關愛；就在孩子即將出國參加漫畫比賽時，他的親生母親再次出現了。這個充滿愛心的童話故事將如何延續下去……

收養3歲殘疾棄兒

2005年10月19日，第二屆東京國際兒童漫畫比賽的頒獎典禮在日本NHK電視臺演播廳舉行，主持人宣布將“最富想象力獎”授予連環漫畫《迷路的大熊貓》作者，那一刻大家都屏息等待小作者上臺領獎。只見在追光燈下，一個一瘸一拐的小男孩走上了臺，因為腿腳不便，他的動作很緩慢，表情稚嫩，略顯緊張，當他從頒獎嘉賓手中接過金光閃閃的獎杯和500萬日元的獎金時，掌聲和喝彩聲響徹大廳。

光環在臺上，幕后的功臣卻在臺下。一位30多歲的中國女人坐在前排的嘉賓席上喜極而泣，她就是小男孩的“媽媽”，山東省濰坊市星星幼兒園教師丁夢婷。面對此情此景，丁夢婷淚如雨下，歷歷往事涌上心頭。

2001年春節的前幾天，丁夢婷像往常一樣在放學后把班里的孩子送到門口，一個個交到家長手里。可是，兩個小時過去了，一個叫聰聰的孩子還是沒有人來接。看看天色已晚，無奈之下，丁夢婷只好把他領回自己家。其實，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在丁夢婷的記憶中，聰聰的爸爸很少來接孩子，只有他媽媽來，而且還經常不準時。

其實，聰聰是個先天殘疾的孩子，患有單肢短小癥，一條腿比另一條腿長。這本來已經很可憐了，可最近，聰聰的爸爸在外面有了情人，家庭的不和睦更讓小聰聰享受不到任何親情。

那天，聰聰的媽媽秦薇發現丈夫帶著情人離家出走，就氣得一下子暈了過去。在醫院病床醒來后，她才想起還在幼兒園里的兒子，這個時候已經是晚上9點了。當她趕到丁夢婷家接兒子時，卻看到兒子正躺在丁老師的懷里快樂地唱歌，看到這個情景，她的腦海里突然閃現了一個奇特的念頭：把孩子托付給丁老師，然后到北京去找丈夫。雖然她知道這是不合情理的要求，但她還是決定試一試。她悄悄拉過丁夢婷，含淚說：“你幫幫我吧，除此以外，沒有一個可信賴的親人，拜托你了。”一邊講一邊從包里掏出一張存折，她希望丁老師能夠收下這筆孩子的生活費，將來好好地照顧他。望著這位可憐的母親，丁夢婷也淚流滿面，她心軟了，緊緊擁著聰聰說：“孩子留下吧，但錢你拿走。”

平淡的日子一天天過去，聰聰的媽媽偶爾會打電話來問問兒子的情況，可一說到什么時候把兒子接過去，她就支支吾吾地不言語。聰聰雖然對媽媽的離開很傷心，但他始終相信老師的話：爸爸到外地工作，媽媽去探望爸爸了。直到有一天，他和小朋友打架，人家才揭開了這個“謊言”。

那天夜里，聰聰在被窩里偷偷流淚，陣陣抽泣聲將丁夢婷驚醒，她輕輕掀起聰聰的被子，發現枕頭濕了一片，見孩子傷心的樣子，她輕聲問：“想媽媽了嗎？別急，媽媽很快就回來了。你要是想媽媽就把老師當媽媽好了。”沒想到，一番充滿母愛的安慰反而使聰聰更加難過，“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小朋友告訴我，說爸爸不要我了，媽媽也把我扔了。”“可是沒有爸爸媽媽，有老師一樣在疼愛你，在照顧你呀，別怕！”那晚丁夢婷摟著聰聰一直到他安然睡去。

一天，有位認識聰聰媽媽的人向丁夢婷的母親透露一個令人出乎意料的消息：她去北京找丈夫，人沒找到，自己卻找了一個新丈夫……

不等聽完，老人氣得眼前一黑差點暈倒，她怒斥道：“天下哪有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呀，他們做家長的雙雙出去搞情人，不明不白扔下一下殘疾孩子讓我們撫養著。”老人一路小跑找到女兒，大聲責備道：“你傻呀，閨女，做好人沒你這種做法的。把孩子交給政府，咱管不了那么多。”當天，在母親的勸告下，丁夢婷迫不得已把聰聰送進了濰坊市救助站。

丁夢婷半夜回到家，躺在床上，她輾轉反側怎么也睡不著。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夜空，她似乎看見聰聰在那間陰冷的小房子里孤零零地流淚，爸爸拋棄他了，媽媽拋棄他，現在親如父母的老師也要拋棄他了……想到這里，丁夢婷心里痛苦極了，她想，如果自己就此撒手不管，這個孩子的前途或許就要毀掉了。

第二天天不亮，丁夢婷背著母親偷偷出門，打車直奔救助站而去。在漸漸散去的晨霧中，她看到聰聰依然默默地站在分別時的地方，在等待著老師。丁夢婷一把把孩子攬進懷里，淚水奪眶而出：“聰聰，都怪老師不好，今天老師來接你了。“

全心栽培“兒子”學畫畫

2002年3月9日，丁夢婷和丁小聰確認了母子認養關系，也就從這天開始，丁夢婷承擔起了照料一個可愛又可憐的殘疾孩子的責任，他們成了一對形影不離的母子。

有一次，全家人圍坐在一起看電視，間歇的時候插播了一個短短20幾秒的卡通廣告，聰聰看到后，就把熒屏上出現的那匹飛奔的小馬畫在了自己的草稿本上。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雖然畫的筆墨還顯稚嫩，但這對一個剛剛4歲的孩子而言已相當不容易了。丁夢婷是老師，她知道聰聰體現出來的這種畫畫水平是一種天賦，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悟性。盡管她自己學的是師范美術專業，教個幼兒園孩子綽綽有余，可她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另外給聰聰請一個專業老師。

丁夢婷帶上聰聰四處拜師求藝，在同學的幫助下，這年暑假她把聰聰送去了北京中央美術學院學習。后來她又托了很多人，總算找到著名漫畫大師韓美林的家，請他為聰聰指導。

為一個無親無故的殘疾小男孩犧牲那么多時間和金錢，丁夢婷身邊的人都搖頭嘆息，表示不能理解。丁夢婷的男友更是不能理解，幾次勸她不要鉆牛角尖。丁夢婷總半開玩笑半是認真地哄他：“我想當女伯樂呀，你想想聰聰將來成名成家了，就算我是個養母吧，那起碼也能沾上點星光，再說你也有份啊。”

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讓男友更無法接受。為了給聰聰營造一個更好的繪畫環境，丁夢婷決定搬家。她把原來的房子賣掉，到充滿田園風光的白浪河公園附近租房子住。

不想，搬來不到一個月，遇到隔壁小區拆遷，寧靜的公園一下子熱鬧起來。怎么辦？丁夢婷征求聰聰意見后決定再次將家搬到西郊一個更僻靜的地方。那天她環顧四周空曠的田野，對朋友說：“只要孩子能好好作畫，我上班再遠也心甘情愿。”

但事情并沒有朝著丁夢婷預料的那樣發展。剛搬來的時候，聰聰還表現得很有熱情，很新鮮，可是安定了一陣子，聰聰作畫的興奮就消失了，幾天都完不成一件像樣的作品。丁夢婷感到非常納悶，為什么孩子在如此舒適安逸的條件下卻反而大不如前了呢？偷懶嗎？不像。厭煩了嗎？不會。焦急之中她打電話請教中央美院的教授，人家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后直言相告：“你犯了畫家之大忌，繪畫需要觀摩，通過觀摩才能發現生活之美，生命之美，而你卻把家搬到那么偏遠的荒郊野外，讓孩子整天關在房子里，他能畫出什么來？”

丁夢婷恍然大悟，原來出自聰聰筆下的那些充滿童趣的畫，都是以前爸爸帶他外出旅游時留下的美好記憶。一些記憶深刻的景點，在心里被涂上五彩的童趣，并打上個性的烙印，最后才形成自己的畫。聰聰的爸爸曾經帶著兒子游歷過許多名山大川，可現在這些陳舊的景象已被漸漸遺忘，如要再這樣封閉下去，豈不是把孩子裝進鐵籠里，一點發揮的空間也沒有了嗎？

于是，丁夢婷又把家搬回市區。她每天省吃儉用，晚上還給人做家教，把所有掙來的錢都用在訂購外國兒童畫冊上。她還聽取那位教授的建議：讓孩子融入大自然中。所以，一到節假日她就帶著聰聰四處游玩，他們的足跡遍布祖國各地，去安徵飽覽過黃山的日出，到四川臥龍觀察熊貓的生活，還去香港一睹現代化都市的風采。

本來男友對丁夢婷收養孩子的事已經心存芥蒂，現在她接二連三賣房子租房子，還外出采風，最后干脆連工作也拋在一邊，這樣的代價是不是太大了點？那天，丁夢婷從香港回來，男友沒有去機場接她，只給她發了一條短信：婷，讓我走吧，別打擾了你的夢！突然收到短信，丁夢婷還有點生氣，可仔細想想，覺得這些年來，自己在聰聰身上投入了那么多，確實是忽略了男友的感受。可事到如今，聰聰已經不可能再拋棄，那只有對男友放手了。

嘔心瀝血結出豐碩果實

聰聰進入小學后不久，丁夢婷就感到該是要聰聰施展才華的時候了。她注意收集有關漫畫比賽的消息，恰巧這年，由教育部舉辦的全國少兒繪畫藝術大賽在浙江舉行。得到這個消息后，她立刻請假帶上孩子直奔杭州。也許是第一次參加大規模的比賽，聰聰表現得有點緊張，初賽、復賽都通過后，到了決賽卻名落孫山與獎杯無緣。

按照比賽規定，取得前3名的獲獎者將被送去日本參加國際兒童電視漫畫比賽。而聰聰落選了，痛失了這個難得的機會。那晚，丁夢婷站在旅館的陽臺上，她的心像針扎一樣痛。可是，她只難過了5分鐘，就拉起聰聰去找大賽組委會，她請求組委會的老師能再給一次機會，“對一個殘疾孩子來說，這樣的比賽機會實在太難得了。”一位老同志聽完她的哭訴，又看了看聰聰那條殘疾的腿，也動了惻隱之心，他把丁夢婷叫到一旁小聲說：“你的情況比較特殊，可以讓你們去，不過要自費。”

丁夢婷聽了高興得跳了起來，只要能去就有希望，她堅定地認為聰聰是最優秀的，他有參賽的實力。憋著一股必勝的勁，丁夢婷開始著手準備比賽的有關材料，其他還都容易辦，只是這錢有點讓她為難，她打聽了一下，兩人自費到日本的費用至少得3萬元人民幣。

上哪去找那么多錢呢？這幾年為了提高孩子的畫畫水平，請老師、外出采風、租房子，差不多把她的積蓄和賣房子的錢都花光了。俗話說：“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丁夢婷真切體會到了這一點，為了成行，她放下一個女孩的矜持和自尊，求爺爺告奶奶找遍了所有熟人才借來4000塊錢。可還差這么多，怎么辦呢？絕望中，她想起了因聰聰的事而一度和自己翻臉的母親，她猶豫再三，最后還是踏進了父母家的大門。女兒總歸是媽媽的心頭肉，關鍵時刻老人向她伸出了溫暖的手。

錢總算湊齊了，護照也辦下來了。一切準備就緒，也就是丁夢婷和聰聰準備赴日本參賽前兩天，丁夢婷意外地接到一個陌生男人的電話，電話里講，秦薇被一場意外的大火燒成重傷，現在情況非常嚴重，非常想看看自己的孩子……

丁夢婷的心里亂極了，她萬萬沒有料到失蹤多年的秦薇以這種可悲的命運出現。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多年的積怨仿佛被那個可怕的電話瞬間沖散。她原諒了她，而聰聰會寬容這個拋棄自己的媽媽嗎？丁夢婷想，孩子能否接受秦薇還是個未知數，如果此時對孩子講了，肯定會使他的情緒受到影響，到時還能正常發揮嗎？思來想去，丁夢婷還是決定，等聰聰參加完比賽后，再告訴他這件事情。

比賽會場設在風光綺麗的東京上野動物園內，10月9日這天，這里聚集著世界各國不同膚色的千余名小選手。聰聰雖然進入了前30名決賽圈，但對最后一輪的現場發揮還是心里沒底，他看到一些外國小朋友的畫都比他漂亮，所以更加緊張。丁夢婷鼓勵他說：“你看他們畫得好，可他們還說你畫得好呢，他們說從來沒有見過天上飛的猴子（指聰聰畫的孫悟空）。”聰聰聽了這話，哈哈大笑起來，也沒有剛才那么緊張了。在幾天后的總決賽上，聰聰不負眾望，一路過關斬將，輕松地將最后的獎杯攬在懷中。

那天回到下榻的飯店，聰聰還沉醉在獲獎的喜悅之中。丁夢婷走上前，輕輕地撫摸聰聰的臉，把秦薇病重的消息一點點告訴他。多少年過去了，再次聽到媽媽的消息，聰聰顯得很激動，大滴大滴的眼淚流了下來。被媽媽拋棄的怨恨之情，仍然留在心上，可是親情的愛畢竟是阻不斷的。他的心里更多的還是對母親的擔憂。頭一回見孩子如此悲傷，丁夢婷也情不自禁淚流滿面，兩人抱頭痛哭。

時間不能再拖了，丁夢婷謝絕了主辦方的旅游邀請，在黎明前乘飛機到北京。一下飛機，兩人冒著淅淅瀝瀝的秋雨直奔秦薇住院的病房。醫生說她因無錢治病早已離開了，按照醫生提供的地址，他們穿街走巷，好不容易在一間陰暗的地下室找到了她。

分別4年，一場大火已將秦薇燒得面目全非，幾乎認不出來了。蜷縮在病床上的她此時連講話的力氣沒有。可是當看到聰聰的一瞬間，蒙的目光迅即閃過一絲驚喜，但那目光僅僅停留了幾秒鐘后又轉向丁夢婷，秦薇斷斷續續說：“我好悔呀，我不配當媽媽，孩子就托付給你了……”

聰聰輕輕扶著媽媽的手連哭帶喊：“不，媽媽，你不會死的!醫生講了只要有錢，你的傷就會好的，媽媽，你看我有錢了，有好多好多的錢。”聰聰一邊說一邊用小手將他的巨額獎金舉在媽媽面前晃動著。

120救護車拉著他們朝醫院呼嘯而去。此時，雨過天晴，初冬微寒的天空在明媚的陽光照耀下，溫暖如春！

［后記］ 筆者截稿前夕，丁夢婷打來電話，秦薇的傷勢得到很好的治療，目前己脫離危險。對自己的未來她好像并不顯得太失落，因為孩子依然喜歡跟她在一起，逢人便講，多好呵，我有兩個媽媽，一個是親生的，一個是撫養我的媽媽。此外，因丁夢婷撫養聰聰的原因而分手的戀人也慢慢理解了她，通過中間人傳來口信想與她和好如初。不過丁夢婷說她還要考慮一下。在此，我們祝福有情人終成眷屬，好人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