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鳳凰飛起來

楊國慶

一

冰涼涼的空氣托舉著一抹久違的春天

在千年的等待中，呼嘯著

撞向大地參差不齊的心跳

深處的黑暗由來已久，空洞無邊

渴飲憤怒的一只鳳凰斬土而出

凜凜然飛升在岷江大峽谷

那道最深的傷痕，那片最純的天空

展開的羽毛五彩而茁壯

滑翔的姿勢高貴又蒼涼

萬里之遙，千里之下的岷江

一艘艘投奔大海的魚

因為留戀而回頭，楚楚張望

凌空飛翔一只鳳凰，色澤輝煌

落落大方，目光融進天上陽光

胸膛里一堆堆山岳，一碗碗家園

隱藏純正的根，生長熟悉的痛

曲曲折折酸酸甜甜的希望

在白云漂浮的山谷里

堅強攜手淚花，鮮紅最早最古的血脈

二

還是那片夢囈一般的青藏高地

草原消瘦一塊，英雄聳起一片

一任岷江的奶水灌養蒼涼的呼吸

放飛草葉之上的亙古，天空

隨隨便便地藍，隨隨便便地黑

清風載著鳥鳴的輕舟，琥珀一般

清澈在寒光四溢的冰凌叢間

一聲吶喊代表所有的渴望

一宵咳嗽暴露多年的身傷

峭壁上的道路踩著一朵朵云一樣的鞋

汗流浹背地走進一個民族的村莊

花崗巖在血性的手掌里柔軟，青翠

荊棘叢生的生活，在深情的抉擇中

鋪開五谷雜糧伸向天空的棧道

凋零的肌膚一茬茬肥沃著土地

每一捧泥土都懷揣著陽光

每一棵樹木都攢足力量

每一塊巖石都閃爍脊梁

每一泓泉流都肩負著使命

將日月的溫暖，天地的愛情

一層一層，一塊一塊鑲在一起

壘砌成云朵之上與懸崖相伴的新房

三

雨水不緊不慢，一點一滴

從祈求的天空垂落下來

一部分被生靈之上的狂風截取了

一部分被搏擊的鷹鷲馱運走了

幸福的雨水啊，終于落進久久的眺望

炊煙挺直了腰桿，在升騰

公雞鉚足了勁頭在高唱

滾動的露珠，沾滿了孩子們的歡笑

岷江向前奔涌，高舉嶄新的咆哮

羊皮鼓咚咚，腳底生風

凄厲的夢魘拋下萬丈深淵

命運趟過等待之河，翻上獨木梯

消失在金燦燦排滿天空的玉米墻上

遍地的蘿卜碩大，甘甜，水靈靈

滿目山川變得規規矩距，清清楚楚

四

鳳凰，鳳凰，迎風展翅的鳳凰

牽引一切仰視的目光，一起飛翔

飛翔，姿態是天空的姿態

速度是海洋的速度，節奏

是季節的節奏，色彩是大地的色彩

飛翔，蕩開云霧收割遙遠的族群

虔誠的心愿擦亮當空華麗的衣裳

酒香回歸飲食，理想早已淚流滿面

選自《羌族文學》2006年第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