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土豆絲

於　超

誰說沒有燃燒？為了他，她把自己的心力都燃盡了，為什么他竟然說他只是愿意照顧她？

午夜夢回，她又一次哭著驚醒，不敢關燈，更不敢閉上眼睛。哭了很久，突然覺得餓了，想起很久沒有吃過炒土豆絲，便翻身下床，到廚房冰箱里去找。真意外，在最下面的果蔬籃里居然還有一個，皮有點皺了。

這是她從小到大最愛吃的菜，也是在廚房里她惟一敢掌勺的菜。可惜她始終沒能熟練掌握削皮和切絲的技巧，以前這種活都不用她來做。在家里，她下廚純屬玩票，媽媽會把一切準備工作做好，后來和他在一起，她說想炒土豆絲了，他便快手快腳地切好絲，準備姜蒜，只留下炒這道工序讓她玩。

有這樣的男朋友，何其幸運！她以為這樣的幸運，來了，就是一輩子。

一個中等個兒的土豆，也可以切出一大碗的土豆絲，這讓她很驚喜。她在碗里裝了大半碗的水，剛剛淹過土豆絲，這也是他告訴她的：切好的土豆絲放在水里“生銹”。

然后是配料。姜用小刀削去皮，像土豆一樣切絲，只是要更細；蒜要用刀背拍一下，去皮，然后亂刀剁碎……都是看熟了的。以前，他手腳麻利地做著這些，她就倚在門邊看，閑閑地和他講著今天發生的趣事，或是聽他說話。有時吃話梅，自己吃一顆，跑過來往他嘴里塞一顆。他怕酸，吃到一半就大叫“喝水！”她就顛顛地跑過去端一大杯涼白開水給他。

她從來都是相信他的。他說工作忙，一兩天不過來，她信他；他的衣領上有陌生的香味，他說是同事惡作劇拿香水噴他，她信他；他出差一個星期只打了三次電話回來，晚上打過去，不是“您撥的用戶已關機”，就是他說：“我正忙著呢，明天再打給你吧！”她也信他……

終于有一天，她在街上遇到他，不是一個人，他摟著一個女孩，很親密，絕不是一般的朋友同事，她才想起自己很久沒有和他一起吃飯了。

兩年了，她都是他的可愛小寶貝，怎么突然之間他摟著的就不再是她了呢？

那個女孩高佻靚麗，染著火紅的頭發，和她比起來，自己真像個灰頭土臉的土撥鼠。而他和她，竟是如此的相稱，活生生的金童玉女真人版。那么他和她呢？說厚道點是櫻木花道配櫻桃小丸子，難聽點恐怕是流川楓配叮口當貓吧？

她直直地朝他們走過去，他一看見她就嚇壞了，表情慌作一團，而那女孩并沒覺察，還在嬌俏地笑。她心疼了，他是多么自信的人，什么時候慌亂過？是因為那個女孩吧？她頭一低，徑自走過去，一氣走出十多米，才發現淚流了一臉，不甘心，回過頭去看，正好他也回頭，眼里有心疼，也有內疚。她相信自己不會看錯，可是，他在繼續往前走，并沒有為她停下腳步。

土豆絲、姜絲、蒜蓉，全都準備好了，和他準備得一樣好，她拍拍手，有點自豪。

倒油，開火，油滋滋地響。姜、蒜下鍋，拌一拌，香氣騰地迸出來，像一記拳頭擊中她的鼻子，害得她打了個噴嚏。當白色的蒜蓉變成金黃，她“嘩”地把瀝干水的土豆絲倒進鍋里，霎時煙霧騰騰，她的整個上身都籠罩在水氣里。

她下意識地去拿醋瓶，正要倒，想了想，又放下了。炒土豆絲最要緊的是火候，而火候又要依個人喜好分為兩種，一種是放少許醋，土豆絲剛熟就起鍋，嚼起來脆脆的；從小到大她喜歡的是另一種炒法，放點水，多炒一會，炒得土豆綿軟起來，最后有點粘鍋，那層脆脆的鍋巴更是精品。

他喜歡吃脆脆的土豆絲，還說飯店里的標準炒土豆絲一定是爽脆可口的，如果誰炒出了綿軟的土豆絲，準會被食客轟走。

放醋是為他，就像養成那么多習慣都是為了他：看警匪片、玩槍戰電玩、吃辣菜辣得喉嚨冒煙、不吃蘋果只吃西瓜……全都是他的習慣，她忘了自己喜歡什么。他不在了，為什么還要委屈自己？

她有點惱火，一股腦把小半杯水倒進鍋里，奮力地翻炒。這樣，等會就可以吃到很多香噴噴的鍋巴了，很久沒有吃過了。

她把客廳的燈全部打開，倒了杯紅酒。在這一個人的寂寞夜里，只能用一盤炒土豆絲來下酒。喝吧，吃吧，香甜是一個人的，苦澀也是一個人的。

編輯：冰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