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0日,一場傾盆大雨之中,泰國政局發生劇變,一夜之間,民選政府被推翻,憲法被廢除,軍人掌握了政權。正在紐約出席聯合國大會的總理他信,無可奈何地選擇了流亡英國。
泰國是中國的近鄰,也是近年來東南亞經濟發展最快的國家。中國人對泰國并不陌生,因為泰國是中國最早開放的旅游目的地之一,“新馬泰”之行,使許多先富起來的國人感受了出國的興奮和異國的風情。
對他信,關心國際政治的中國人也并不陌生。這不僅是因為他信有著華人血統,還因為他信是近二十年來首個做滿任期又獲連任的總理,有著顯著的政績,特別是他信推行的面向農村、面向貧窮階層的“草根政策”,使他深受弱勢人群擁戴,這也是他信競選連任大獲全勝和遭遇政治危機后仍然能夠站得住腳的重要政治基礎。
然而,他信仍然最終沒能逃脫被推翻的命運。
大風起于青萍之末。
種子是在今年1月的一次交易中埋下的。
他信在從政之前已是泰國電信業巨子,擁有4家上市公司中超過50%的股份,是泰國首富,也曾是《財富》雜志公布的世界500位巨富中唯一的泰國人。盡管他從政之后已將企業交給親屬經營,但仍然沒有也不可能徹底斬斷聯系。政治家一旦與財富產業瓜葛,就容易“政商”不分,即便沒有違法,但是瓜田李下,也會受到質疑。
1月23日,他信家族控股的西那瓦集團以73.3億泰銖(近19億美元)的價格將49.6%股權轉讓給了新加坡的淡馬錫集團。這是泰國有史以來金額最大的一筆股權轉讓。消息一經披露,立即在泰國引起了強烈反應。反對黨指責他信以權謀私,內部交易并涉嫌逃稅(在中國,依照法律,股權交易要繳納營業稅、印花稅、個人所得稅等)。他信辯解說這些股份屬于他的兒子、女兒和一名親屬。但是卻無法說服反對黨。反對黨指責他濫用職權,指責他交易缺乏透明度,指責他把國家重要的產業經濟控制權出售給了外國(西那瓦集團擁有泰國多個行業頂尖公司如電信、移動通信和衛星通信公司股份)。
隨即,反對黨新賬老賬一起算,指責他信鉗制輿論,濫用權力和實行裙帶關系。同時發起了游行示威,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雖然,泰國證券交易委員會調查認為,這筆股權交易不存在內部交易,屬于合法免稅行為。但已無法說服反對黨和民眾,因為證券交易委員會并不是獨立的司法調查機構。
此后,泰國政壇就處于風雨飄搖之中。盡管4月份他信辭職,以后又作為看守內閣總理留任,但危機和對立始終沒有消弭。正當他信準備在10月份舉行新的大選時,軍隊以他信造成了國家分裂為名,發動了軍事政變。政變沒有流血,顯然擁有較大的民意支持。他信回天無力,只能黯然流亡,這是他信的悲劇,也是民主政治的悲劇。
顯然,造成他信政治生涯“滑鐵盧”的是家族集團股權轉讓的逃稅風波。而悲劇的根源是他信的“CEO”標簽。
政治家作為國民授權掌握國家公器的“公仆”,必須絕對擺脫與任何利益集團的瓜葛,作為全民利益的代表為國民服務。即便他曾經是企業老板,也必須斬斷聯系。即使這樣,他仍然必須小心翼翼,避免任何瓜田李下的嫌疑。他信的悲劇在于他不僅沒有謹守法律界線,而且當家族集團進行涉及關乎國家經濟命脈的重大交易時,沒有進行干涉,使其置于輿論和司法、立法機構的監督之下,而是內幕交易,突然成交。這就使他信置于不利境地,即便心中沒鬼,但面對違反程序和逃避監督的譴責,他百口難辯,一步步走向被動。
稅收既是利益再分配也是國民對國家的義務。當一個政治家背上“逃稅”的惡名時,即使他的政績再顯著,他的政治命運也已經處于“落花流水春去也”、“無可奈何花落去”的境地了。因為不論是以做人的法律底線而論,還是以做“公仆”的道德高程要求,他都不合格。
30多年前,美國尼克松政府的副總統阿格紐因為被指控逃稅而不得不辭職。
30多年后,他信又因同樣的指控而被推翻。歷史常常驚人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