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曾是同事,互相沒有感覺。
她和糾纏了幾年的男朋友分手了,他說他也失戀了。于是,他提議,不如兩個人在一起,以減輕各自的痛苦。
他在這個城市租了個二居室的小房子,正好一人一居,房租他出,伙食費他也出,她只要出個人就行了。她歪頭想了半天,約法三章:一、不談感情的事,也不談以后的事;二、不互相制約,不刺探對方隱私;三、如果一方有了新的感情歸宿,另一方主動退出,不許糾纏。
他笑笑,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白天各上各的班。晚上吃過飯,一起去散步,逛商場,去街邊小吃挑幾樣愛吃的東西,然后回家兩人邊吃邊在電腦上互相通氣著打雙升,贏了幾把,就有人罵他們是通牌豬,兩個人就跟著人家罵,罵的那人招架不住跑掉了才罷休。
玩累了,兩人就平躺著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話,她一般先是提起那些曾經追過她的那些男生,然后說著說著就拐到那個男人身上去了,基本與他無關。他則說一些記憶中的往事,那些曾被他藏在心中感動的瞬間,也與她有關。他知道她和那個男人的每件事以及她失戀的每個細節,她卻不知道他為什么失戀,和誰失戀。
她經常失眠,就抱著枕頭跑到他的屋里,窩到他的懷里睡。他從不拒絕她,也不動手動腳,只是她睡著了他還睡不著,有時她睡醒一覺兒翻身的時候,發現他正呆呆望著她出神。 日子過的有些昏天暗地,但痛苦在她的沉睡和瘋鬧中,在他的陪伴中真的好像被遺忘了。
她漸漸快樂起來,灰白的臉上綻放出他最初認識時的光彩。他有時會在她的身后說,說不定我會真的愛上你。她就轉過頭死死地盯住他鄭重地聲明說,我們說好了只是借彼此忘掉痛苦,我可不想剛逃出了狼窩卻入了虎穴。
他就忙躲開她的眼神,打著哈哈說,放心吧,我才不會呢。
他的廚藝相當好,普通的一棵白菜到了他手中能炒出一盤精致美味的小菜,把她喂的白白胖胖的,從失戀時的九十八斤,一路飆升到一百一十斤。
她常常邊大快朵頤邊大聲埋怨他,你是不是把我當豬了,這樣子喂下去,還能不能出欄了?他就笑瞇瞇地看著她,慢悠悠地說,那就永遠養在家里。她馬上“呸”的一聲,你想的倒美啊,我怎么會安心被你養呢,我雖然已經二十好幾了,可我的思想還停留在十七八歲,我喜歡玩,我喜歡帥哥,才不會喜歡你這樣古板又成熟的男人,一點情趣沒有。
她似乎認真地在說,他卻似乎不在意地聽,不停點頭,不停地說,吃吧,吃吧,我看哪個帥哥愿意找肥妞。氣的她再無話可說,只能拿食物出氣。
她喜歡吃肉,他就經常做肉給她吃。那天,她和網友聊著天,就聞到了紅燜排骨的香味,跟蹤到了廚房,忍不住夸了他兩句。他一得意,脫口說道:這里太簡單,等將來咱們有家了,我給你做滿漢全席。她聽了后一轉身,說,要做你就趁現在做,以后沒機會了。
她說完就聽見身后一聲巨響,回頭一看,他把剛剛燉好的排骨失手打翻在地了。 他仿佛沒聽懂她說的話,愣愣地看著地上的排骨,眼神異常惋惜。
她看他良久,走過去蹲到他面前,從地上揀起了一塊排骨塞進嘴里,一邊嚼一邊發出“嘖嘖”的贊嘆聲,掉在地上都這么好吃,要是盛在盤子里會是什么味道呢?
說完又貪婪地揀起了兩塊,踢踢踏踏地踩著木質拖鞋,揚長而去,渾然不顧他臉上哭笑不得的表情。 她又開始工作,交了很多朋友,常常跟他們出去玩。可是她都不告訴他,一個人享受被人當做單身女郎的樂趣。唱完歌,跳完舞,才帶著滿身的酒氣回來,倒頭便睡。早晨醒來后頭痛欲裂地喊救命,他就樂顛顛地過來給她用冰山楂鎮頭痛,熬白粥給她治肚子餓。
而他,朋友不多,每次出去應酬時都要叫上她,讓她打扮的花枝招展,美其名曰說是給她提供認識優秀男人的機會,其實呢,別人一看他對她呵護備至的樣子,都把她當成了他的女朋友。她氣,卻喜歡這樣曖昧的感覺,樂此不疲。
偶爾他是想親近她的,可都被她適時地破壞了氣氛。比如有一次,兩個人從街邊小攤上淘回來了一大堆盜版影碟,里邊有兩張是情色片,看著看著她就感覺身體燥熱起來,偷偷地看他,發現他也臉紅紅地在不安的東張西望,想給眼睛一個落腳點。于是,她就湊上前去,離他大概十多公分的距離,凌空給他一吻。
他試探著抓住她的肩。她哈哈大笑地掙脫他的手,蹦起來,跑出老遠說,我才不呢,阿叔!
他便頹唐地又坐回去,兩眼瞪著前面生氣。
她享受著他的照顧。偶爾給他洗條內褲或者洗兩雙襪子,那是對他至高的獎賞,每次還都追著他要人情,讓他夸自己能干。
他似乎沒有怨言,她似乎也心安理得,一切看起來那樣和諧。
她以前男朋友的電話打來的很突然,約她。
她想了好久無法拒絕,就對他說了,兩眼專注地看著他。
他說,好啊,你不是一直在等著這一天嗎?
她用了一個小時選衣服,花了一個小時化妝。他坐在電腦前不回頭,好像瘋狂且快樂的打著游戲。
她收拾好后問他好看嗎?他頭也沒回地說大概不穿衣服最好看。她輕聲罵了他一句下流,可卻知道他說的是實話。
臨走時她說,我走了啊。他沒應聲。她又提高了聲音說了一遍,我走了啊,你沒有什么要交待的嗎?
他的手停頓了一下,想了想說,帶上避孕套吧。
她想沖上去狠狠揍他一頓。
她沒有去賓館見那個男人。她太了解那個男朋友了,這樣的約會不是第一次了,只是他上一個女孩和下一個女孩之間的一種暫用,她脫光了真的很美。 她也沒折回家,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逛到深夜,自己去賓館開了一個房間,安靜的看了一晚上電視。
第二天早上,她醒的很早,在街邊吃早餐的時候,覺得很好吃,順便也給他帶了一些。她拎著熱乎乎的早點往回趕的時候,心里是相當的喜悅。
她進屋的時候,大聲地喊,我回來了。看見他還保持著昨天她走時的那個姿勢,坐在那兒打著游戲,沒回頭也沒應聲。
她偷笑,把早點輕輕放到他的面前,輕輕嘆了一口氣。 可是,他這次不再沉默了。當天,他就打扮的英姿颯爽地去見別人介紹的女朋友了。回來后還繪聲繪色地描述那個女孩子有多么溫柔,多么青春,多么可愛。
她鼓勵他繼續努力。
連續多天,他都沒有按時回家,想是和那可愛的女孩子約會去了。她啃著方便面,一個人無聊地玩著牌,越輸心里越氣。
于是,他回來時,她對他說,我謝謝你這么長時間陪我,陪我渡過了最艱難的時期,現在我打算搬出去和男朋友住了。
他說好哇我自由了。 她收拾東西的時候,他也在收拾東西。她諷刺他,你湊什么熱鬧,我搬走正好給別人騰出地方搬進來。
他悶悶地說,你能搬男朋友那兒,我就不能搬女朋友那兒去啊? 她頭一天搬,他第二天搬。就這樣定下來了。
不過是一只行李箱一臺電腦,她打了一個出租車就能全帶走了。走的時候他送她到門口,問她,你的那個男朋友怎么沒來接你?她說他在家里給我做飯呢。
她沒有別的去處,只是在附近租了間房。過了幾天,她回去看他搬了沒有。
他果然沒搬走。他所謂的失戀其實連戀都沒戀,他寧愿在那屋里為她傷痛著也不搬。
他在門口笑笑地看她。“回來啦?”
“不,同居結束了!”
“為什么?”
“戀愛是不可以同居的!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