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自己嫁給我吧

　　1
　　
　　大毛說：“愛情就是請客吃飯。”那天他請我吃飯，他有老婆，請我吃飯當然不是為了愛情，是要我去幫他修那臺他說比老婆還重要的電腦。吃飯的時候他問我有沒有女朋友，我說沒有。他說：“我就知道你不會有，你天天下了班就把自己關在宿舍里，不出去找愛情，還想等著愛情來找你？”我說愛情在哪里？怎么去找？他說：“愛情就是請客吃飯，你看上誰了，就去請她吃飯。”他說他的老婆就是請吃飯請來的。
　　大毛的經驗值得借鑒，我該請誰吃飯呢？想來想去，我決定請玫玫。
　　玫玫跟我同姓，我叫她姐姐，她長得很好看，最好看的是她的那雙眼睛，那里面有一股春風在蕩漾，她看我的時候，那股春風就吹拂到我的臉上，讓我感覺到渾身都舒服無比，我做夢都想那雙眼睛天天回到我家來，天天看著我。
　　那天下班了，我一路走一路想她，可巧就遠遠地看見了她，我幾乎什么也沒來得及多想就跑過去叫她：“玫姐，有空嗎？我想請你吃飯。”
　　玫玫很吃驚，問我：“請我吃飯？為什么？”
　　是啊，為什么？說我喜歡你，想娶你做老婆？這肯定不行，弄不好會把她嚇跑的。說謝她什么？也不行，我沒讓她做過什么。那么，就說請她幫忙做點什么吧。
　　這條理由很管用，玫玫很爽快地答應了，馬上跟我去了飯店。
　　我點了很多好吃的菜，玫玫笑瞇瞇地看著滿桌菜肴，說：“哇！請我吃這么多好吃的東西！是要我幫你做什么呢？我猜猜，準是一件大事……請我做媒，介紹女朋友，是不是？”
　　我本來要說不是的，可是別的理由那時還沒有想好，既然她送來一條，我何不撿個現成？管她做媒不做媒，只要她肯來吃飯就有戲。
　　“說吧，想找個什么樣子的？”玫玫一邊咋吧咋吧吃菜，一邊問我。沒等我開口，她又自作主張替我定調子，“我知道，你們男人都喜歡年輕的，漂亮的，對不對？我們公司新來個女孩，長得可漂亮了，還不到20歲呢，要不要？”
　　我笑一笑，沒說要，也沒說不要，她就把這事包攬下來了：“這事包在我身上了，包你喜歡！包你成功！”
　　那餐飯玫玫吃得很開心，吃完飯我邀她去唱歌跳舞，一直玩到半夜才回去。我問她開心嗎？她說開心，開心極了！我約她下個周末再來。她說：“不行吧？找朋友是個細活，就像煲湯，得小火溫湯慢慢煲，不能著急的。”我說那事不著急，行不行都無所謂，我請你吃飯還不行嗎？和你在一起吃飯一起玩，我也很開心，沒有女朋友，和姐姐在一起開開心不行嗎？
　　玫玫說：“行。”
　　
　　 2
　　
　　到第三次吃飯的時候，她帶來了一個女孩，叫阿雯。阿雯人長得的確很漂亮。怎么個漂亮？這么說吧：我本來是無心讓玫玫給我介紹女朋友的，但我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心里還是撲通跳了一下。不過阿雯一開始臉上冷冷的，連話也不主動多說一句，好像沒什么意思，后來是經不住玫玫一個勁地為我吹，說我們這個單位效益是如何如何的好，我拿的錢是如何如何的多，又說我的文章寫得如何如何的好，光是稿費就有多少多少……她才開始對我有了點興趣。不過不巧的是，她剛剛對我有了興趣，我卻對她沒有興趣了。因為我問她：“你讀過《紅樓夢》嗎？”她說：“什么夢？”我又說一遍：“曹雪芹寫的《紅樓夢》。”她說：“沒讀過。是講圓夢的書嗎？那個曹什么的你認識嗎？昨天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在一條路上走，走呀走呀，突然一坨金子掉下來，砸在我的腳上，好痛好痛喲……你讓他幫我圓一下，看看這是什么兆頭？”
　　阿雯走后玫玫問我：怎么樣？我說不怎么樣，層次太低，沒有共同語言。玫玫想了一下就拍著自己的腦袋說：“噢，對了。看我糊涂的！你是大學生嘛，要門當戶對，怎么也得找個大專什么的。是不是？”
　　玫玫給我介紹的第二個女朋友叫英子，是個大學本科畢業生，讀中文系的，在一個政府機關當辦事員，她對《紅樓夢》的研究肯定比我高深得多，不過很可惜，我們還沒有來得及談到《紅樓夢》，之間可能發生的一切就被她的另一場夢給攪了。
　　那天見面的時間定在中午12點，我在飯店訂了位，等她來吃中午飯。我和玫玫很早就到了酒店，可是左等右等，總也不見她來。玫玫拿出手機來打電話，對方關了機。等到1點鐘過了，我們終于確認她不會來了，已經訂下的酒菜不能退，我們就開始自己吃。
　　那餐飯我吃得很不舒服，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堵著塞著，一點胃口也沒有，不知道那個英子到底搞的什么鬼，不來也不告訴一聲！更讓人不快的是，我和玫玫剛吃了幾口，她來了，玫玫滿心歡喜地起身迎過去拉她入席，她來到桌前一看，一句話不說，扭身就走！
　　后來玫玫告訴我，英子上夜班，白天睡覺睡過了頭，我們在餐廳等她等得心急火燎的時候，她正在自家的床上做夢呢，我們沒有等她來就自己先吃了，實在是讓她丟盡了面子！玫玫給她說了很多好話，她總算對我們的無禮表示諒解。玫玫把英子的電話給了我，說：“你向她道個歉，然后再約個時間。”
　　后來我沒有向她道歉，也沒有再約她吃飯。
　　玫玫知道了很生氣，打電話問我為什么不按她說的去做？這一個層次很高的嘛，我費了好大勁才給你拉上，你還不要？
　　我說：“不要。高過了頭，我高攀不起，伺侯不了。”
　　
　　3
　　
　　兩次介紹都沒有成功，玫玫把失敗的原因歸結為不該為我大包大攬，到這時，她才想到要認真征求我的意見了，那天她把我叫到她家里，問我：“低的你不要，高的也不要，你自己說說，到底想要個什么樣的人？”
　　玫玫是一個人住，一般來說，單身女人是不會輕易讓男人到家里來的，這使我覺得我和她的關系已經非同一般，我決定抓住機會，向她發起正面進攻。我故意把眼睛定在她那雙春風蕩漾的眼睛上看，足足看了有半分鐘，看得她不好意思，躲開了：“你傻看什么，問你話呢！”
　　我就逗她：“你的眼睛真好看，我想找一雙跟你一模一樣的眼睛。”
　　玫玫這人傻氣，她沒有聽出我的弦外之音來，卻順著我的話頭開始在眼睛上大做文章，她告訴我，他們公司有個女職員叫梅梅的，長得跟她很像，特別是眼睛像，別人說她兩個笑起來，連眼神都是一模一樣！
　　不久我就見到那個梅梅了，果然長得跟她很像，但這只是就外表而言，從氣質上看，兩個人是完全不同的。梅梅年紀比玫玫小，而待人處世卻老練得多，精明得多。我從她的眼睛里沒有看到玫玫眼里的春風，從她眼里閃射出來的，是一種洞察秋毫的寒光，那雙眼睛總在不停地對我和玫玫察顏觀色，讓人想到探測器在小心翼翼地探測地雷。終于，她覺察到了某種異味，趁玫玫去了洗手間的機會，她問我：“我很像玫玫，是嗎？”我說是，很像。她又問：“是不是玫玫讓我來做她的替身？”我說：“不知道，我讓她給我找個跟她一樣的人，她就……”梅梅聽我這么說之后，神色黯然，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后來她說：“看來，我還是退出的好。”
　　
　　4
　　
　　這一個又沒有成功，玫玫終于泄了氣，要打退堂鼓了。當我再一次請她吃飯的時候，她說：“事不過三，我給你找的你都不喜歡，你的事我管不了，我再也不管了！”
　　這正是我希望的結果。我夾起一團蝦球送到她的嘴里：“那真是太好了。其實我從來沒有要你管，是你自己要管的，你還說過這事包在你身上，包我成功，現在我要你兌現了：你管不了，不想管了，那就把你自己嫁給我吧！”
　　玫玫突然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指著自己的喉嚨“啊啊”叫喚：那團蝦球把她噎住了！
　　我坐過去摟住她，伸手在她背上又揉又拍，折騰了好一陣子，她才順過氣來。她把我從她身邊推開，坐直了身子，驚奇地看著我，那樣子就像在看一頭怪物：“鬧了半天，原來你是想我做你老婆啊？”
　　我說：“是啊，不可以嗎？”
　　“不可以。我是你姐，姐姐怎么可以給弟弟當老婆？你別開玩笑！”
　　玫玫這人真是傻得認真，我叫她姐她就當自己是姐了，其實我們兩家相隔十萬八千里，根本就扯不上什么血緣關系。我就認真地告訴她：“不是開玩笑，是真的。你不是我的親姐姐，我們是可以結婚的。”
　　“這么說，你是真的要娶我？要當我老公？”玫玫木木地望著我，臉上很快又變成了一副慌亂不知所措的樣子，“我從來都是把你當弟弟的，沒想你要當我老公。弟弟和老公這兩個角色太不相同了……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和你說好。”
　　我說不要緊，你慢慢想，想好了再告訴我。
　　
　　5
　　
　　從那以后，玫玫就開始想這個問題了，她想了很久也沒有給我答復，我再給她打電話，約她出來吃飯。她說：“飯店的東西太貴，不去那里了，有空我們隨便找個地方聊聊吧！比如公園、江濱。”
　　放下電話，我的心里一下子涼了半截：玫玫這是怎么了？大毛說愛情是請客吃飯，人家不來吃飯了，這豈不是意味著愛情完了？那天晚上我翻來覆去一個晚上沒有睡著，第二天去上班的時候蔫蔫的打不起精神來。大毛看我臉色不對，問我發生了什么事？我把玫玫在電話里說的話告訴他了，他聽了后連拍巴掌說：“老弟，你有喜了！”我說喜從何來？他說：“她這樣說，實際上差不多就是等于決定嫁給你了，我們可以數著日子吃你的喜酒了。”看我一臉茫然不解的樣子，他又說：“你真笨！以前你請她去飯店吃飯，你是你，她是她，花的是你的錢，她不心痛。現在她心疼了，不去了，說明她把你的錢當成是她的錢了。這意味著什么？你還弄不明白？”
　　大毛的話很靈驗，沒過多久，玫玫就踏上紅地毯，做了我的新娘。
　　
　　 責編/彭珂
　　E-mail:pengke420@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