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鐘魔鬼”毀滅優秀青年教師

２００６年２月的一天上午，河北省撫寧縣工商局某副局長的愛妻竟然被女兒的語文老師殺死在書聲朗朗的校園里，并肢解拋尸。此案發生后，在當地引起了強烈的反響。記者深入當地全面調查了解，得知“魔鬼教師”竟然是優秀青年教師，其殺人動因是漂亮媽媽說出的一句“不中聽”的話——

副局長夫婦請客，優秀青年教師心里留下陰影

今年３２歲的張志衡家住撫寧縣臺營鎮農村，父母都是普通農民。他的下面有個小他１４歲的妹妹。因家境較為貧困，他學習非常認真，自讀初中起就擔任班長，形成了鮮明的“強者性格”。

１９９５年，他從河北師范大學中文系畢業后，被分進撫寧縣臺營中學擔任高中語文教學工作，兼任班主任。經努力，他成為高三語文把關教師，多次被評為撫寧縣十大杰出青年、秦皇島市優秀青年教師。他多次在市、縣教育部門召開的會議上，向同行介紹自己的成功教學經驗。

１９９８年，張志衡與臺營鎮政府機關干部杜明艷結婚，一年后有了可愛的女兒。為人夫、為人父之后，他請父母照看年幼的女兒，幾乎把全部的時間和精力都花在工作上，所獲得的榮譽也越來越多。

２００５年８月，張志衡作為教學骨干被調入省重點中學撫寧縣第一中學，擔任高三（１）班、高三（２）班兩個班的語文教學工作，兼任高三（１）班班主任。因學校教工宿舍容納不下，他被臨時安排到圖書館三樓階梯教室旁的一間辦公室里住下，妻子帶著女兒仍住在臺營鎮。

２００５年９月的一天下午，高三年級組長通知張志衡，晚上有家長請客。那天晚上，他隨其他任課教師一起去了撫寧縣的一家酒店。他第一次見到了高三（２）班女生李曉玉的父母。

李曉玉的父親李戰軍是撫寧縣工商局副局長，母親王又惠在撫寧縣工商銀行上班。李戰軍夫妻倆一個高大帥氣，一個溫柔漂亮，張志衡與身旁的同事小聲嘀咕：“怪不得李曉玉那么靚麗，原來有著父母的遺傳基因……”

年級組長向李戰軍夫妻倆逐一介紹各位老師，提到張志衡時，特別強調他是優秀青年教師，年年把關高三畢業班，“三流學生到他手里，能教出一流的成績”。

張志衡趕緊聲明：“那是過去的榮耀了，不代表現在。”

這時，王又惠站起身來，向張志衡敬酒，說：“想不到張老師這么厲害。我的女兒除了語文，別的學科成績都不錯，請張老師多多關照。”

這句話在張志衡的心里留下了陰影。他教了這么多年書，還是第一次聽到如此“刺耳”的話。他覺得王又惠一方面在諷刺自己相貌平常，看起來不像優秀青年教師，另一方面根據女兒的成績把任課教師排了隊，讓自己落到最后……

他越想心里越亂，竟然沒有站起來喝酒，并且面露不悅之色。年級組長問他怎么了，他推說：“胃病犯了，我要回去吃藥。”于是，他不顧眾人勸阻，提前離席。李戰軍夫妻倆和各位老師都沒有察覺到他的反常，真的以為他身體不舒服。

為了提高李曉玉的語文成績，張志衡經常找她談話，課余時間還給她開小灶。他很風趣幽默，每次輔導她時都拿出自己的“絕活”。漸漸地，李曉玉喜歡上了他，兩人成了無話不談的知己。

經過一學期的努力，李曉玉的語文成績有了一定的提高，但與別的學科相比，還有不小的差距。張志衡一次次鼓勵她：要對自己有信心。

放寒假前，李戰軍夫妻倆再次宴請了張志衡等任課教師。張志衡本不想參加，但礙于年級組長的面子還是硬著頭皮去了。席間，王又惠再次提到李曉玉的語文成績有可能會拖后腿，不啻于在張志衡的心里劃了一刀。

急約副局長夫婦談話，一言不慎起沖突

２００６年春節，張志衡特別郁悶。他知道，春節后開學，高考就進入倒計時，最終的成績將關系到學生的前途和命運，也關系到老師的榮譽和利益。為此，他一直在盤算著如何給六七名“有可能會拖后腿”的學生提優補差，其中李曉玉排在第一位。

２月４日，撫寧縣第一中學高三學生提前上課。那天早晨，張志衡從家里騎摩托車趕至學校。到校后，他逐一找那幾名學生談話。上了幾天課后，學校統一進行質量檢測。

２月１０日上午９點，質量測試成績揭曉，除了李曉玉等個別同學外，張志衡所教兩個班的成績都不錯。他決定找李曉玉的家長好好談一談。于是，張志衡撥打了李戰軍的手機，說：“李局長，您有時間到學校來一趟嗎？我想同您談談李曉玉的學習問題。”

李戰軍告訴他：“我在秦皇島市工商局開會，現在沒時間，要到下午才能回去。”張志衡說：“那好吧，我就不打擾您了。”

與李戰軍通完電話后，張志衡想了想，就把電話打進李曉玉的家里，正巧王又惠在家。王又惠告訴他：“剛才我老公打過電話了，說你想找他談話，他要我去，我沒答應他。”

張志衡要她快些到學校。他說：“質量檢測的成績剛出來。我等你，今天下午我沒空，要上課。”

王又惠只好答應了：“那好吧，你在校門口等我，我大約１５分鐘后到。”

張志衡從一大堆試卷里找出李曉玉的質量檢測試卷，認真地看了一會兒，估計王又惠快到了，這才向校門口走去。

不一會兒，王又惠騎自行車趕來了。張志衡與她簡單地問候后，就與值班門衛打了聲招呼，帶著她走進了校園。他陪她把自行車停好、鎖好后，王又惠跟著他朝前走。由于外面冷，他對她說：“辦公室里有別的同事，你還是跟我去圖書館那兒的階梯教室吧。”她笑著說：“好吧，隨你。”

張志衡把王又惠帶到圖書館三樓的階梯教室里，階梯教室與他的單身宿舍挨得很近，除了上公開課，平時很少有人光顧。

他讓她坐下來，自己則站著。他把李曉玉的語文質量檢測試卷交給她，強調說：“李曉玉這次沒什么進步，她應該考得很好的，我真的沒想到。”

“怪你，還是怪我？”王又惠反問道。

“這能怪我嗎？從上學期到現在，我沒少在她身上下工夫，那幾個成績本不如她的學生經我認真輔導這次都提高了，可偏偏她沒提高……”

王又惠“騰”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指著他說：“你不要跟我說這樣的話！我女兒告訴我，你經常在課堂上推銷自己，惹得一些小女生對你非常崇拜。我女兒說最喜歡聽你的課，可她的成績為什么不能提高，難道你不需要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嗎？”

張志衡的臉色變得慘白，憤怒得說不出話來，他教了１０年書，還是第一次遇到家長說出這種話。他好不容易才讓自己平靜下來，質問她：“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她板著臉說：“我警告你一句，你不要打我女兒的主意！你敢碰她一下，我會把你搞得身敗名裂！”

“你等著！”說完，張志衡向隔壁的單身宿舍跑去。王又惠仍坐在那兒翻看著女兒的質量檢測試卷。

“一分鐘魔鬼”露出猙獰面目，肢解漂亮媽媽不手軟

張志衡走進宿舍里，關上門，把自己放倒在床上。突然，他的目光被桌上的那把菜刀吸引住了。他憤憤地說：“你對我不客氣，我就對你不客氣！”

說完，他拿起菜刀，快步走進隔壁的階梯教室，當時高三的學生正在上課，高一、高二的學生尚未開學，校園內非常安靜。誰也不知道圖書館三樓階梯教室里所發生的爭吵。

他舉起菜刀，如猛獸一樣向王又惠撲去。她緊張地問他：“你想干什么？”

“你要為你所說的話負責！”他惡狠狠地說。她見勢不妙，直朝教室門口沖去。可他守住門口，根本不讓她走。

無奈之下，她只得朝教室后面跑。他追上去，用菜刀朝她的頭上砍去，鮮血飛濺而出。

她雙手抱住頭，高喊：“救命！”他手中的菜刀朝她的腦袋直砍下來，鮮血和腦漿噴射出來。終于，她倒在地上，再也喊不出聲了。他試了試她的鼻孔，發現還有微弱的呼吸，就用菜刀割斷她的氣管……

隨后，他喘著粗氣，把她的尸體拖到隔壁的單身宿舍里。他把宿舍門關好后，吃驚極了，臉上的汗水流了下來。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把王又惠殺死了。

他拿出拖把，把宿舍門鎖好后，走進階梯教室里，把地面上的血跡拖干凈。整理好現場，他開門進了宿舍，望著躺在地上的尸體發愁了：怎么運出去呢？

他知道，校門口有門衛把守，陌生人進來都要登記。他決定肢解她的尸體，然后趁早拋出去。

于是，他用菜刀割下她的頭顱。正巧宿舍里有塑料袋，他找出些廢報紙，把她的腦袋包了幾層后，放入塑料袋里。隨后，他拎著這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下樓了。

下樓后，他把沉甸甸的塑料袋放進自行車車簍里。他擔心讓人看出破綻，就脫下一件毛衣罩在上面作掩護。他飛快地朝外面騎去。看到門衛師傅站在那兒，他就笑著說：“王師傅好，請開一下門。”

他騎至撫寧縣城城南商業街與長征路交叉口的公共廁所處，拎著塑料袋佯裝上廁所，見廁所里沒人，就把塑料袋使勁拋入糞池里。

他一身輕松地騎車回到學校。進了宿舍后，他望著那具尸體，再次揮刀將雙臂砍下，并砍成兩截。隨后，他把斷臂用廢報紙包好后放入塑料袋里，又騎車外出了。

這次門衛王師傅攔住他，問：“張老師，你怎么跑來跑去的？今天上午沒課嗎？”他苦著臉說：“真倒霉，自行車鎖壞了，我得去買把新鎖。”

他把裝著兩只胳膊的塑料袋拋進公共廁所后，心里鎮靜了許多。他一看手表，已是上午１１點多了。他趕緊回宿舍，把無頭尸體用廢報紙和寬膠帶包好，塞入床底下，準備晚上碎尸后清理出去。

于是，他開始準備下午的課。當天中午，他沒有一點食欲。下午第一節課，他站在高三（２）班課堂上，不敢看李曉玉一眼，始終低頭看著教案。因這節課分析質量檢測試卷，誰也沒有注意到張老師的異樣。

上完課后，他的心里緊張起來。他擔心李曉玉放學回家后沒見到媽媽，就會找媽媽，到時候有可能找到學校來。

怎么辦呢？他決定去街上轉一轉，然后待夜深人靜后回到宿舍里，再考慮如何碎尸拋尸。

撫寧縣城很小，沒地方可逛，他騎車朝城郊接合部趕去。來到一口水塘邊，他停了下來。放好自行車后，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自言自語道：“只要能熬到明天就行了，就安全了，誰也不會想到王又惠被我殺死在校園里。”

他呆呆地坐到下午３點多，這時手機響了。他趕緊接了，原來是李戰軍打來的，急切地問道：“是張老師嗎？你有沒有看到我老婆？”

張志衡故作平靜地說：“我上午同她在校門口談了一兩句后，她就騎車走了。”“哦，你現在在哪里？”“我在外面。”“那你快回學校吧，我等你問問當時的情況。”

張志衡慢騰騰地騎車朝學校的方向走。他感到腳下沒有力氣，好不容易才騎到學校門口，李戰軍見到他就問：“你把當時的情況說一下吧。”

原來，２月１０日中午１２點多，正在秦皇島的李戰軍突然接到撫寧縣工商銀行負責人的電話，問他：“你愛人怎么沒來接班？我把電話打到你家里，無人接聽；打她手機，也是無人接聽。”李戰軍愣住了，當即拿出手機撥打妻子的手機，同樣是無人接聽。妻子去了哪里呢？他顧不上吃飯，趕緊吩咐工商局駕駛員驅車朝撫寧縣城趕。一路上，他拿出通訊錄，給妻子可能去的地方都打了電話，誰也不知道王又惠的下落。他回到家里，女兒正撅著嘴坐在家里呢。他發現妻子是穿著手織毛衣出去的，電飯鍋里有米和水但沒插上電，家里沒有留下小紙條，估計是被熟人約出去的，他家里電話又沒有來電顯示。

他讓女兒去外面隨便吃點，然后去上學。把女兒打發走后，他發動自己的親戚到處找。當時他疑心妻子出了車禍，就去撫寧縣公安局交警大隊，詢問當天有沒有發生車禍，有沒有一個女同志遇到車禍。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他突然想到，妻子是不是被張志衡喊出去了呢？他趕到撫寧縣第一中學，門衛李師傅不讓他進去。他從李師傅處找到張志衡的手機號，就聯系上了張志衡。

張志衡的心里很緊張，支支吾吾地說：“你有沒有去別的地方找一找？”“我老婆有沒有進學校？”“沒有，你問門衛師傅吧。”

李戰軍當著他的面，再次向門衛李師傅打聽。李師傅告訴他：“我是下午才過來值班的，不知道此事。”

張志衡頂不住李戰軍的壓力，只得帶他去學校里尋找。李戰軍在存車處發現了妻子的自行車，問張志衡：“你不是說我老婆沒進學校嗎？”

他支吾著說不出所以然，李戰軍當即拿出手機，撥打１１０報警。

當天下午４點，撫寧警方進入撫寧縣第一中學調查。辦案民警在張志衡的宿舍內發現了王又惠的部分尸體和行兇的菜刀，警方當即把犯罪嫌疑人張志衡押上警車。第二天，他向警方供認自己殺害了王又惠。

深愛的妻子竟然慘死在女兒的語文老師手中，李戰軍陷入了莫大的悲傷和痛苦里。為了不影響女兒的高考，李戰軍動員所有的親戚朋友哄騙女兒說：“你媽媽不幸在車禍中遇難，你要化悲痛為力量。”李戰軍在知心朋友的建議下，于２月１４日把妻子安葬后，趕緊帶著女兒轉學至唐山市一所中學，讓她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安心地進行高考沖刺復習。

優秀青年教師竟然淪為殺人惡魔，撫寧縣第一中學的領導和師生都覺得不可思議。辦案民警向記者透露張志衡的作案動機：籠罩在他身上的光環太多了，一句不中聽的話都聽不進去。他沒有控制住體內的“一分鐘魔鬼”，從而心智失控，毀滅了自己，也毀滅了兩個幸福的家庭。

編后：

這篇稿子，讓我在編完后有深深的驚悸，繼而有種窒息感。

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為人師表的年輕才俊，孩子眼中的天使，卻轉瞬間現出魔鬼的兇殘……是天性的惡劣、心性的扭曲、溝通方法的欠缺還是職業的強大壓力讓一個正常人的自尊心變得脆弱不堪，小小的事端就導致了歇斯底里，導致了血腥悲劇？

悲劇是在瞬間發生的，沒有預謀沒有動機，由此更顯出它的“一分鐘”沖動性；悲劇或者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如果作為孩子的家長，那個望女成鳳的母親，能夠給予老師更多的理解和包容，那個教書育人的老師，能夠理解體諒孩子父母的心情，雙方良性溝通而不是相互挑剔相互苛求，那么事情的結果，斷然不會如此。

在我們心目中，老師是崇高神圣的職業，但有時我們也忽略了從事這一職業的人常常也是平凡的人，也有著這樣那樣的性格和心態缺陷。沒有人生來就是天使。或許，每個人心底都藏有一個小小的魔鬼，關鍵是我們是否能在它出現的時候，及時（也許就在一分鐘內）理智地將它扼殺。其實，不僅僅是老師與家長之間，上下級之間、同事之間、朋友之間、夫妻之間甚至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之間的相處，也是如此。我們只有懷著一顆理解、尊重、包容的心，人和人之間的關系，才會更加融洽，我們生活的世界，才會更加穩定和溫暖。

編輯 / 雨 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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