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勝絕癥重上藍天，女飛行大隊長奇跡背后“愛情領航”

有著碩士學位、中校軍銜的劉文力，是中國唯一的女飛行大隊長，也是第九屆全國婦聯執委，曾駕機執行過一系列急難險重任務，同時她又是個意志頑強、戰勝絕癥重上藍天的“女飛天”（空軍稱女飛行員為女飛天）。

２００６年１月８日，執行特別空運任務歸來的劉文力，在武漢的家里接受了記者的采訪。她在介紹丈夫和女兒時，眼里閃爍著幸福的光芒，她激動地說：“我能重上藍天，多虧首長和戰友的鼓勵，多虧丈夫無微不至的關懷，那個坎兒如果沒跨過來，真不知現在是啥樣?！眲⑽牧Φ恼煞蝰R永也是飛行大隊長，這對被戰友們稱為“天上一對”的恩愛夫婦，有著非凡的愛情經歷。

夫妻比翼雙飛，妻子突患癌癥

劉文力和馬永從航校畢業后，被分到同一個運輸機團當飛行員，相愛結成幸福伉儷?；楹蟛痪?，馬永作為技術骨干，調到遠離武漢的另一個團隊去了。從此夫妻天各一方，愛情似飄逸的云、夢中的月，往往妻子在這個機場剛著陸，丈夫在那個機場又起飛，常在藍天錯過，一兩個月不見面是常事。因為職業限制，他們連通個電話也要選時間看場合，在一起更是成了奢望。

婚后第三年秋天，馬永奉命出國學習半年，組織上安排他提前幾天回家，想讓他們夫妻親熱一下。卻沒想到，這時在華東執行空運任務的劉文力，因天氣突然變壞，飛機降在合肥機場無法起飛，他們只好在電話中惜別。馬永學習結束回國，人還沒進家就聽說妻子到烏魯木齊執行人工降雪任務去了。等到臘月二十四，想妻心切的馬永，決定給結束任務的妻子一個意外驚喜。他花１６００元買了一張去烏魯木齊的民航機票，精心挑選了一束玫瑰花，用玻璃紙包好，放進旅行箱里，飛越數千里去新疆接妻子。當丈夫手捧鮮花神話般出現在劉文力面前時，她激動得不顧一切地撲進了丈夫的懷里。

回到武漢的家里，馬永隨即去山東臨沂老家接回女兒。一家人好不容易團聚，劉文力抓住一切機會，表現做妻子當母親的角色，把三口之家營造得其樂融融。她怎么也沒想到，災難正悄悄向她降臨。

２００４年３月，劉文力突然感覺胸悶氣短，全身酸軟無力，左胸部隱隱作痛。開始她沒在意，仍堅持飛行。遠方的馬永不知道她的身體情況，跟妻子通話時，聽她的聲音沙啞，在丈夫的追問下，劉文力才如實說：“不知怎么搞的，我發現左側乳房有個腫塊，快三個月了，最近疼痛加重，感覺不怎么好?！瘪R永大聲說：“怎么這樣馬虎，立即停飛，去醫院檢查。”

劉文力這才去了醫院，拿結果的那天，看醫生說話躲閃，她心里不安嘴卻很硬：“實話實說，我什么都能承受?！笨墒钱斸t生告訴她實情時，她驚得說話都走了調：“這絕不可能，我身體這么棒，怎么會患乳腺癌呢？絕不可能?！彼龑⒃\斷書捏成團扔到紙簍里：“肯定是你們搞錯了。”醫生看她無法接受現實，隨彎就彎地安慰她說：“也許是我們搞錯了，你最好去廣州復查?！?/p>

２００４年７月８日，在武漢診斷的第六天，她去了廣州空軍４５８醫院。等待復查結果的那幾天，她每晚都跟丈夫通話，希望是武漢醫院搞錯了。然而４５８醫院復查的結果，竟然和武漢醫院診斷的完全相同。劉文力感到天塌地陷，跟丈夫通話一句話沒說完，就哭了。電話那端的馬永被她的哭聲擊蒙了，好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你要冷靜，要挺住，我馬上回家?！?/p>

“核心”割舍，傷妻子的身疼丈夫的心

馬永連夜趕回武漢的家。妻子聽到他進屋的腳步聲，傷心的淚水“嘩嘩”直往下淌。馬永握著她冰涼的手，安慰她說：“既然現實無法更改，我們就一起來面對，一起來抗爭。好在發現早，動了手術就什么都好了。”

妻子悲愴地說：“好什么好，那些癌癥患者說，患上這種病就要有三個準備：癌細胞擴散沒救頭；不死不活躺床頭；就是手術成功了，人也變得支離破碎不是自己了。馬永，我的命好苦啊！”

看到妻子傷心得無以復加，馬永心如刀絞，他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對妻子說：“乳腺癌是癌，但不是要命的癌，對于有意志的人來說，是人生旅途打個盹，你不要想那么絕，不要信那些話?！?/p>

劉文力仍回不過神來，悲觀地說：“我９歲就失去母親，父親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對我的父親，對你的父母，我這個當女兒、做兒媳的，還沒來得及盡一點孝心。欠你的就更多了，結婚這些年，我們像牛郎織女，常在空中錯過，連你前年到戰爭狀態的阿富汗執行緊急空運，那樣危險，我都不能回家為你送行。如今我得了這種病，就是勉強活著，我拿什么報答親人?。　?/p>

看到妻子越說越遠，絕望得像只受傷的鳥兒在濃霧彌漫中呻吟，馬永頓時來氣了，盯著妻子說：“虧你是百里挑一的飛行大隊長，執行過那么多艱巨任務，好幾次化險為夷，一個癌字就嚇昏了你的頭，你往日堅強的意志、過硬的心理素質，都逃到哪兒去了？說白了，不就是上手術臺，把那點討厭的東西割掉，天沒塌地也沒陷。再說，我們都是飛行大隊長，憑什么要你照料我？現在你是弱者，更要聽我的話，把頭抬起來，堅定地面對現實?！?/p>

為了轉移妻子的注意力，也為了術前有個好心情，馬永從山東老家接來了母親和女兒，熬甲魚湯，做妻子最愛吃的餡餅……想方設法調養妻子的身體。

２００４年７月２０日，劉文力在丈夫和親人的陪同下，去了廣州４５８醫院，去跨越命運的坎兒。手術前一天的晚上，她看見窗外燈光底下那些甜蜜的情侶，又變卦了，懇求丈夫說：“明天上了手術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去跟主刀醫生說說，叫他們細心點，能不能少割一點?！?/p>

馬永眼眶濕潤了，妻子是騰云駕霧的女中強人，可她又是愛美的女人，切除了乳房，高聳健美的胸部變得平坦坦的，她怎么受得了??！可現實無法回避，手術方案比劉文力想象的更可怕：為防止癌細胞擴散，手術需要切除左側乳腺及胸部包括胸大肌、胸小肌在內的肌肉，同時還要清除胸壁前所有的淋巴組織，術后還要進行化療，化療的后果更加慘不忍睹。馬永不忍心把這些告訴妻子，眼前最要緊的是救她的命！

７月２１日下午３時，送妻子進手術室后，馬永的魂就丟了，他感到仿佛自己也上了手術臺，他一動不動地盯著手術室那扇緊閉的門，門縫傳出的哪怕是微弱的聲響，都聽得他心驚肉跳。他默默祈求上帝保佑妻子平安，不論她出現什么情況，他都會愛她伺候她一輩子！

艱難創“中國先例”，愛情陪伴夢想啟程

劉文力從手術室被推出來，已是深夜時分。馬永守在妻子床邊不停地呼喊，喊到第三天下午，全身打著鋼釘深度昏迷的劉文力，艱難地睜開眼，看到全身被３２個鋼釘固定得紋絲不動，導尿管、引流管、麻醉泵密密麻麻連著身子，她勉強掙扎了一下，疼得又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她感覺丈夫貼著她的耳根在說話，她的嘴角微微動了動，嗓子干得像火烤過發不出音來。馬永從她的眼神中接到信號，扶著她，將溫開水一勺勺送到她嘴里。意識恢復了，麻煩事也來了，她看到胸前到肩膀之間巨大的傷疤，左胸割得不像樣子，情緒就失控了，抓著馬永說：“癌塊就那么一點點，他們為什么要大片大片地毀我的身子？你為什么不制止啊？把我割得人不像人，怎么見人?。　瘪R永怕她撕裂傷口，連忙掏出心窩子說：“愛情是割不掉的，就是把你割成骨架，你也是我的愛人！”甜言蜜語中，劉文力情緒漸漸穩定，可傷口沒長好，又要面臨另一座火焰山——接受六個療程的化療，每個療程一個多月。整天輸液，輸得她天昏地暗。她的脾氣變壞了，天天跟丈夫吵：“我快憋死了，你去跟醫生說說，能不能把療程縮短點，短時間內密集殺死癌細胞，只要輸不死人，再難受我也愿意?！?/p>

醫生看她不依不饒，體質和意志又特別超人，決定將化療藥物從８０個劑量，增大到１２０個劑量。劑量大，副作用更大，更痛苦。她的左臂腫得像白蘿卜，找不到一塊好肉，她就讓護士輸右臂，右臂后來也輸成了馬蜂窩。

看到妻子瘦得像片樹葉，一動不動地躺在那里，仿佛墜入了時空隧道，馬永突然害怕起來，怕妻子就這樣悄悄地走了！他不能讓她走，不能讓心愛的妻子走。他摸著妻子的手，就像拽著她的生命，用美好的回憶呼喚妻子的記憶，說：“文力，你記得我們第一次藍天錯過的故事嗎？”

劉文力的臉上頓時露出一絲紅暈，輕輕地說：“咋不記得，那是１９９７年８月，我們結婚不久。那天，雨后的天空格外明媚，你們團轉場訓練，臨時降落在我團機場。你正要起飛，突然看到我駕機準備降落。你按捺不住，連忙向我呼喊：‘６０６，３３０呼叫?！敃r我一點也沒想到，你到了家門口，更沒想到在呼叫我，我就正?；卮穑骸叮埃痘卮?，３３０?！覀兊耐ㄔ挘⒓匆鸬孛嫠_的注意。指揮員追問你：‘３３０，你呼６０６有事嗎？’你這才意識到違反了紀律，趕緊掩飾，按指令把飛機開到了空中。你這個人太沒出息啊……”

馬永忍不住把妻子摟在懷里，心碎地說：“文力，再難也要挺過去，我們要一起重上藍天！”

化療到第三個月，劉文力原來的滿頭烏發，開始大把大把地脫落，脫得洗一次頭掉一盆頭發。她不敢去洗漱間，癢得難受就干洗。盡管這樣，她的床上床下還是落滿了頭發，馬永剛收拾過，轉眼又落了一層，落得她的頭上白一塊黑一塊，落得她在洗漱間放聲痛哭。

馬永知道說什么都沒用，連忙拿紗巾裹著她的頭，說：“實在不行，干脆全部刮掉，配個假發，再到美容店燙燙，比真的還真?！眲⑽牧湓谡煞虻膽牙?，哭得像個孩子。

戴上假發，夫妻第一次散步時，看到穿裙子的姑娘迎面走來，劉文力就傻站在路邊，用羨慕的眼光看著人家。明白她心思的馬永，拉著她的手說：“我的妻子，要身高有身高，要長相有長相，無論是穿軍裝還是穿便服，都很美。左胸不再挺起莫著急，等你的傷口全好了，我給你買加厚的胸罩，買最好的化妝品，你照樣可以穿漂亮裙子。”

無論丈夫怎么安慰關懷，術后的劉文力心理和生理都發生了變化，人變得特別敏感，有時莫名其妙地發火，唯有重上藍天夢支撐著她，只要馬永提到“飛行”二字，她就立即變得神采飛揚。

可是重上藍天，對于動過絕癥手術的她來說談何容易！在我軍女飛行員中，還沒有這個先例。劉文力要創造這個先例，要挑戰這個極限。

剛能下床走路，她就到醫院花壇邊試著鍛煉。割去了肌肉的地方只剩一點皮肉連著，稍稍抬舉胳膊就鉆心地痛，就滲血，跑幾步，跌跌撞撞要摔倒。馬永看她的內衣沾著血，心疼地說：“這樣急，反而會適得其反，等你的身體再好點，我給你訂個鍛煉計劃，循序漸進，一步步地來。”劉文力說：“我的身體僵硬得像木架，一動就咯咯響，不練，一輩子也難恢復，該死的化療什么時候才結束，我要出院，要回武漢，要系統訓練?！?/p>

２００５年１月１２日，回到了武漢的家里，馬永當起了妻子的陪練。開始，劉文力跑２００米就大汗淋漓，歪歪斜斜，漸漸地她能跑６００米了。劉文力加大訓練量，練跳高跳遠，練腳力耐力，直到練到一口氣能跑３０００米了。

２００５年４月１６日，劉文力再次到廣州４５８醫院復查，然而像前兩次一樣，結果依然是“暫不合格”。但她看到身體的各項參數越來越接近合格，她心中充滿信心，訓練更加刻苦了，她立志爭分奪秒奔向夢中的目標。

藍天是快樂的家，重現“天上一對”

２００５年６月１２日，劉文力第四次到廣州復查，當她看到體檢簿上“飛行合格”四個字時，激動得連忙給丈夫撥電話：“我又可以飛了，又可以飛了！”

２００５年６月２３日１７時４０分，華中某空軍機場，晴空萬里，陽光柔和。劉文力身穿嶄新的飛行服，英姿颯爽地來到試飛場。她自信地向前來觀看的首長和戰友、向捧著康乃馨的丈夫和女兒話別，之后毅然走向機場，走向離別一年多的運輸機。

進入駕駛室，那些熟悉的儀表儀器，感覺是那樣的親切，她按捺不住喜悅，透過機窗，她再次向等候在機場一側的首長、戰友、丈夫和女兒揮了揮手，立即調整情緒，系好安全帶，沉著冷靜地向指揮員報告：“８０９準備完畢，請求起飛。”“可以起飛?！彪S著指揮員的口令，她駕駛的飛機開始在跑道上滑行，她熟練地松開剎車，加大油門，飛機風馳電掣般刺向蒼穹。

駕機順利降落，不等她打開艙門，她的首長、戰友捧著鮮花紛紛向她擁來，人們用最美的語言稱贊她，祝賀她。因為人太多，太擠，抱著女兒的馬永被擠到后面。

馬永借機再次向女兒交代見媽媽的程序：先把康乃馨獻給媽媽，然后掏出“媽媽，你真棒”的小旗在她面前揮動，之后撲到媽媽的懷里親她的臉，輕輕咬她一口。女兒滿口答應，表示一定按爸爸要求的去做。沒想到，劉文力一點不按馬永安排的套路辦，她飛跑過來，接過女兒手里的鮮花，人就完全失控了，抱著女兒，順勢撲到丈夫的懷中大哭起來，哭得歡迎她的首長和戰友個個淚流滿面。

２００５年８月２３日，胡錦濤主席在該飛行部隊視察時，接見了劉文力。胡錦濤主席握著她的手，親切地說：“你是劉文力，我聽說了。戰勝癌癥不容易??！祝賀你重上藍天！”之后，她又陪同胡主席接見我國第八批女飛行員。

馬永把妻子送上藍天后，返回到了他的崗位。如今，他們夫妻調到同一支飛行部隊，開著不同型號的飛機遨游藍天。一切似乎又恢復了平靜，只有那生生不息的愛，敘說著“天上一對”的人間真情。

編輯 / 劉雅琴

（Ｅ－ｍａｉｌ：ｌｉｕｙａａｂｃ＠１６３．ｃｏ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