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頻頻曝光的學術不端行為和學術浮躁現象,顯然與人們對科技創新的殷切期望很不適應。科技部部長徐冠華6月19日接受中央電視臺采訪時表示,他也在反復思考為什么會出現這些問題。
徐冠華把學術界不良現象的根源歸結為應用研究和基礎研究用同一個評價體系來支撐,“因此造成了鼓勵浮夸的空間。”他提出,如果對應用技術取消鑒定會,讓市場去檢驗,那就可能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用市場取代專家鑒定會,意味著中國科研評價體制的一次重大變革即將來臨。這也意味著依靠科技創新實現可持續發展戰略確定后,如何落實,如何把資源引導到科技創新上成為下一個焦點。
科研機構與企業相分離,在科研成果與市場之間設置一個擁有無上權威的“仲裁者”,是計劃經濟的特征。在這種評價體系下,資源不是以市場利調的形式直接回饋給科研機構,而是由權威仲裁人統一劃撥科研經費。資源能否有效配置,依賴于仲裁者的公正不倚以及對信息的詳盡掌握,任何一個環節出現疏漏,都會衰減科技創新的驅動力。
實際上,引導資源投入科技創新的另一種模式早已存在。1624年,英國頒布《獨占法》,規定技術創新為發明者壟斷,他人不得模仿,成為歷史上第一部保護發明家利益的專利法。從這個起點開始,托馬斯-薩弗里1689年中請了礦井用抽水機專利、約翰-凱1730年發明“飛梭”、詹姆斯-哈格里夫斯1770年發明“珍妮紡紗機”、瓦特1777年發明實用蒸汽機。科技創新與市場的第一次親密接觸,催生了工業革命。
科學技術豐富著人們的物質生活,科學家們也享有應得的回報。西門子、愛迪生、諾貝爾、貝爾,這些單詞既是科技史上偉大發明家的名字,也是現實中龐大商業帝國的名號。
市場給科技創新的獎賞,使科技創新成為一系列事件,而不是游離于歷史之外的偶然。正是腳踏這片堅實的土地,才讓現代科技與中世紀的煉丹術、形形色色的巫蠱術產生了本質區別。
現代國際交往日益密切,大規模技術特移能夠暫時掩蓋自主創新方面的缺憾;工業化初期的資源資本化過程也能讓賬面財富迅速增殖。但一個偉大的民族關心的是自己的長遠未來。
用負責任的態度去觀察,會發現李約瑟難題依然未能解開,我們離創新型國家仍船有很長的距離。徐冠華告訴公眾,目前,中國的企業還遠遠不是技術創新的主體。現在中國企業的研發投入只占營業額的0.5%左右,遠遠低于發達國家4%~5%的平均水準;中國有99%的企業沒有中請過專利,擁有專利的企業不到萬分之三。
在這個時候,提出讓市場來檢驗科技創新更有深意。田為市場原則是最適合創新精神生長的溫床。市場能提供超越經驗的評判,它有比任何仲裁人更為寬廣的胸懷,足以容納不拘一格的創新,因為它自身的需求就是參差百態的:市場經濟遵循的自愿交換、分散決策原則可以給科技創新一個公正的舞臺,它的這一優勢更讓“人治”的評審制度不可企及。
強調市場檢驗、利益導向,與科學家的奉獻精神并不矛盾。愛因斯坦在紀念居里夫人的集會上說過,科學家的崇高品行,即使在純粹的科研技術領域所起到的作用,也要遠遠超出一般人的想像。兩彈元勛忘我奉獻的故事也一直激勵著一代又一代中國人。
無論在什么時代,都不能忽視獻身精神對科技創新的意義。倡導市場檢驗機制恰恰是為了保護這種精神。近百年來人類物質文明的巨大成就,表面上看來似乎是科技進步的結果,其實是由于市場經濟機制讓人類社會合理地調整了個人之間的利害關系,使得有更多的聰明才智被用于發展生產、較少的聰明才智被用于人與人之間的勾心斗角甚至互相殘殺。
讓市場來檢驗科技創新,并不等于把科技創新的任務全部交給市場。基礎科學研究是現代國家最重要的公共產品,它的重要性,也許讓“短視”的市場很難理解。
將資源配置到基礎科學研究上去,一直都是現代國家的重要使命。當代科技競爭中的佼佼者,非常善于引導資源能夠向基礎科學研究配置。美國國會每年批準龐大的軍費開支,對付的或許并都不是現實的威脅,卻一直引導著美國科研機構占領材料科學和信息科學的前沿;日本經團聯通過種種手法控制政府支出用于支持本國企業的研發項目,防止日本大企業在科技競爭中落后。
我們一談到政府采購,首先想到的是降低采購成本,防止腐敗。對于政府采購支持自主創新的功能,并沒有清醒的認識。那些經濟上、科技上領先的國家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首先是要有所作為;其次是要善于在公共產品供應上,模擬市場機制,采取項目招標、成果競爭的方式,用政府采購取代科研經費行政劃撥的老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