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束光芒能夠照亮你生命的全程
比爾·克勞福德是那種掉在人堆里就找不著的人,可是在七十年代后期,我們在空軍學院里談論得最多的,卻是他。
那時,他是我們營地的守門人。說來遺憾,在那件事以前,很少有人給予比爾足夠的注意。雖然他的工作完成得非常不錯,營區里總是一塵不染,可那些都是他的工作,并不需要格外的注意和夸獎。比爾頭發灰白,臉上布滿皺紋,和一群稚氣未脫的軍校學生站在一起顯得老態龍鐘。他還很靦腆,總是埋頭干他的活,即使我們這些毛頭小子攪擾了他的安寧,他也絕不埋怨。這種種原因,使比爾被埋沒了。
可是后來,一切都變了。
1976年,一個秋日的周末,我在閱讀二戰時期盟軍于意大利作戰的書籍時,被一段話吸引住了——
“1943年9月13日,第36步兵團的大兵,來自科羅拉多的比爾·克勞福德參加了意大利奧塔維拉424高地上的一場血腥戰斗。面對敵軍猛烈的壓制性火力,士兵克勞福德不顧個人安危,獨立拔掉了敵軍3個火力點。他于危難中所表現出的勇敢無畏,遠遠地超出了職責的要求,我以美利堅合眾國總統……”“我的天啊!”我對室友說,“真讓人難以置信,我們的看門老頭也許是個英雄!”
朋友們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我,此前我們只知道比爾在二戰時是一名獸醫。星期一一大早,我們迫不及待地拿著那本書去找比爾先生求證。
他看了我們幾秒鐘,然后打破沉默說,是的,那就是我。我們驚訝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您為什么從來沒有跟我們說起過這件事?”他想了一會兒,慢慢地說:“那只是我生命中的一天,而且這個故事也太老了?!蔽也缕渌烁乙粯酉肜^續聽下去,可我們必須趕去上課了,而比爾,也要去收拾廁所了。
那次簡短的交談之后,我們中隊周遭的一切似乎都變了。秘密像野火一樣在學生間傳開:我們的學校里有一位英雄——看門老頭比爾先生!
那些過去連看都不愿看比爾一眼的年輕士官,現在遇見他時都會滿臉敬意地主動問一聲:早安,克勞福德先生;那些過去把臟東西全都留給比爾收拾的人,也開始主動收拾整齊。學生們還把他列為營地正式典禮的必請嘉賓,每次他總是穿著一套舊式的深色制服出席,沉穩地與圍在他周圍的學生講話。唯一能顯示出他是一名英雄的,只是一枚不起眼的藍底領章。
幾乎是一夜之間,我們眼中的比爾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變成了親密的隊友。比爾先生也變了,只是你必須仔細觀察才能看出不同。他的目光更亮了,背也不那么駝了,就連說“早安”也有力多了。
我最后一次看到比爾,是在1977年畢業日那天。當我最后一個走出學院時,他緊握著我的手,簡單地說了聲:祝你好運,年輕人。從那以后,我的仕途一帆風順。而克勞福德先生依舊在空軍學院看門,直至退休回到家鄉科羅拉多。他今天仍然生活在那里,一位擁有四枚陸軍榮譽勛章的英雄平靜地在一個小小的山村里度過余生。
一位哲人曾說,“那些你所追逐的成就并不重要,那些你一路走來,改變了你的東西才是真正重要的。”比爾就是一位改變了我人生觀的人。如今,距離我們最后一次見面已有20多年了,如果他知道我現在還時常想起他,一定會驚訝不已。比爾·克勞福德,我們的守門人,他教會了我許多無價的處世哲理:
1.不要輕易給別人貼標簽。一旦你給別人貼上標簽,就會在某種程度上定義了你們之間的關系,這樣會妨礙你發現別人潛在的價值。
2.禮貌會帶來意想不到的機遇。要禮貌地對待每個人,不要去管他的職務高低。在軍營里,禮貌可以幫助一個團隊團結得更加緊密。當我們每天馬馬虎虎說的“你好”,變為由衷的問候時,比爾的行為舉止也明顯地改變了,禮貌使我們大受裨益。
3.每個人都可能成為英雄。比爾先生看上去并不符合人們心目中的英雄形象。然而,在他贏得無上榮譽時,只是一名普通的二等兵。不要輕視有短處的人,因為他們在職責需要時很可能會脫穎而出。雖然人們更容易相信那些曾經取得過成績的人,但是不能忽視其他的人,今天的新手也許就是明天的巨星。
4.生活不會總是把你該得的東西給你。有時你必須忍耐,即使你應得的贊許沒有降臨到你的頭上。也許,你完全有資格當一名軍官,卻沒有人提名——不要讓這些東西阻礙你的前進,無論生活交給你什么樣的任務,首先要做好它。
5.所有的工作都是平等的。比爾·克勞福德——四枚陸軍榮譽勛章獲得者,尚能面帶微笑地清掃廁所,那么還有什么讓你的尊嚴過不去的工作呢?
比爾只是一個守衛,然而,他又是一位良師,一位偉大的美國英雄。感謝克勞福德先生,感謝他的這些無聲的處世之課。
(本文原作者:[美]科爾·馬斯戈特,美國第12特種作戰群司令官,美國空軍學院1977級畢業生。)
鏈接:
比爾·克勞福德是美國陸軍第36師142團L連3排的一名偵察兵,由于他在424高地戰役的英勇表現,獲得美國陸軍榮譽勛章。在424高地,比爾獨自阻止了敵人的進攻,拔掉了3個敵軍機槍陣地。在清理戰場時沒有發現比爾的尸體,軍方將其列入陣亡士兵名單。在陣亡通知發出兩個月后,人們得知比爾還活在德軍戰俘營。被俘期間,比爾在一個德軍守衛毆打他時,奮起反擊,奪過槍將守衛砸暈。在一位德國醫生的幫助下,他才免于槍決。冬季,戰俘營為了躲避不斷前進的蘇聯紅軍,在德國中部寒冷的森林里跋涉了800公里,在52天里,比爾每天只能靠一個土豆維持生存。1945春,盟軍坦克解放了戰俘營,士兵克勞福德在勝利日洗了18個月以來的第一個熱水澡。戰后,克勞福德留在了陸軍,直至以軍士長身份退役,之后成為了美國空軍學院的一名守門人。
編輯 劉麗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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