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人的“咖啡時間”

離海牙國際法庭不遠處有一片新興的社區，這里原先是帕特市長辦公的地方，后來市長搬走了，給社區所在街道留下一個“帕特市長大街”的名稱，我在荷蘭的住處就在這里。

社區環境十分優稚，有一大片人工湖和四李常青的草坪，小鴨子和蒼鷺常在湖畔優雅地踱步。每周三、周四就會有清潔工人朱打掃衛生。衛生區不僅包括公共走廊、電梯、車庫，還包括各家的落地玻璃——一個月8闐多歐元的物業費的確沒有白史。

擦玻璃的人很有意思。他們站在一個高大的升降機上，從六樓到一樓挨家挨戶地擦。我住的六樓有三面陽臺，靠陽臺的三面都是玻璃門和玻璃窗。常常，我縮在沙發里看書或是在客廳吃飯時，眼前“撲通”一下跳出兩個手持大刷于的人，禮貌地沖我微笑著點頭，然后開始一絲不茍地刷玻璃。更有趣的是，如果在下午三四點鐘碰到他們，他們一定會更加禮貌地敲敲我的玻璃門，提出一個請求：可以給我一杯咖啡嗎?

荷蘭人的生活中少不了咖啡。喝咖啡不僅是一種飲食習慣，更是一種休閑生活的心理習慣。荷蘭人離不開咖啡，但荷蘭卻沒有星巴克。作為一種連鎖快餐式的消費形式，星巴克在荷蘭人悠閑的慢動作生活中顯得無所適從，反倒是那些規模不大但各具特色的小咖啡屋更討人喜歡。幽暗的情調，忽閃的燭光，低緩的樂曲，香濃的咖啡——一個屬于咖啡時間的下午就這樣不慌不忙地開始了。一個人或幾個人，眉飛色舞地聊天或是一言不發地空想，反正是休息，怎樣都好。哪怕是后街里一個不起眼的門臉，只要它有柔和的光線、好聽的歌、溫馨的咖啡，不愁沒有顧客。如果陽光燦爛，人們便把咖啡端到室外，在溫煦的日光下，讀一本小說，攤開一張報紙，或是閉目養神，或微笑地看過往的行人，就連身旁的愛犬也是一副享受生活的模樣。咖啡不再是一杯兩塊錢的熱飲，而成為生活的一，扇門：走進這門里便是一片安逸與祥和，那是不可言喻的精神世界，即便喝著同樣的咖啡，每個人也會擁有各自不同的咖啡時間。

工作也離不開咖啡。與荷蘭人談事情第一句話便是：喝點什么，咖啡?似乎只有等香噴噴的咖啡上桌以后才找得到正題。有咖啡做伴，再困難的問題也不成問題。口中的滋味滲透至心里，咖啡濃郁舒緩的香氣拉近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溫馨的氣氛增進了人們之間的信任感，談判的緊張被咖啡緩解。在辦公室的茶水間里，同事之間的感情也因為咖啡的存在而被微妙地調配著。加糖還是加奶、喝什么樣的咖啡、吃怎樣的佐餐……其實機械化的生活背后都有著一張張溫情友善的面龐，只是它們習慣了嚴肅工整的世界。只有在這個充滿咖啡香氣的小小空間里，它們才得以舒展、放松、可愛。

懷舊的歐洲人走在工業化的城市里覺得傷感，他們希望能有一個安靜的下午愜意地躺在生活的搖籃中，這也許正是他們對咖啡如此迷戀的原因。與其說愛上咖啡，不如說愛上有咖啡的生活。荷蘭人很注重休息，從不會加班加點把自己搞得疲憊不堪。工作兩個小時左右一定要喝杯咖啡，稍作調整。艷陽高照的七、八月份里，全荷蘭幾乎沒有正經上班的人，不是去度假就是在海邊曬大陽。雖然報紙電視各種媒體連篇累牘地報道歐洲與美國的差距、歐洲人的工作時間比美國人要少三分之一等等，人們還是寧愿放棄GDP、放棄高工資，而不愿舍棄陽光、舍棄沙灘、舍棄與家人共享的休閑時光，更不愿舍棄溫馨浪漫的咖啡時間。

每天上班的路上都能碰見一些正在掃樹葉或是搬運垃圾的工人。與全世界勞動人民一樣，他們吃苦耐勞、勤勤懇懇，但在這個閑適的國度里，他們又有著與眾不同的表現。在不遠處的車里，總有一個收音機，高聲歡唱著時下最流行的歌曲，這成為他們工作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他們邊勞作邊唱歌，讓旁觀者覺得勞動充滿了樂趣。他們并不動聽的歌聲給緊張的城市生活帶來了一股和諧清新的田園氣息，也鼓舞著許許多多像我一樣被動工作的人。其實勞動永遠是辛苦的，樂趣來自心底。在急速前進的時代里，在咖啡都免不了“速溶”的今天，如果還不給自己心里留一片愜意的空間，生活哪還有趣味可言。

編輯 劉麗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