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文香?應該是熏蚊香吧!錯別字!”
且慢!讀者朋友,先別下結論,這題目可是我外公給起的。我外公是中學高級教師,大家都叫他“老夫子”“漢文霸”,他怎么會犯這么低級的錯誤呢?至于什么叫“熏文香”,別急,請聽我慢慢道來。
在我念三年級的時候,一個周目的上午,我做作業時忘了“疑”字怎么寫,就問外公。外公說:“這容易。比短矛蛋各一半,請你仔細拼拼看。”我想了想,恍然大悟,隨后我說:“外公,剛才那兩句,怎么我聽著像詩?”外公說:“不錯。其實寫詩也很簡單,平常一段話,調調節奏押押韻,也就算一首打油詩了。”
做了一會兒作業,我想放松一下,就到陽臺上去畫畫。一不小心,我打翻了顏料盒,顏料濺了我一身。大家都笑我笨。外公對我說:“我們以此為題,寫一首打油詩好嗎?我先來第一句:我家有個笨小孩……”媽媽接了一句:“拿塊畫板上陽臺……”爸爸湊上來:“一只小雞沒畫好……”我也來了興趣,看著身上斑斑點點的顏料,忙說:“七彩鮮花滿身開。”大家都說這最后一句最好。我高興地說:“我也會做詩了!”外公見我有點得意忘形,就告訴我:“寫詩也不簡單,除了要有好內容,還要用上種種修辭手法,比如比喻、夸張、對偶等等。特別是古代格律詩,講究很多。古人學寫詩,都要先學對對子。”這以后,外公常給我講些對對子的知識和古人對對子的故事。
有一天,我帶同學湯悅到外婆家玩。吃飯時,桌上有一盤大閘蟹。外公說:“有一副關于螃蟹的對子,你們知道嗎?”我說:“是解縉巧對曹尚書那副吧?”外公說:“對!你們說說看。”我說:“上句是‘出水蛤蟆穿綠襖’……”湯悅搶過話頭說:“下句是‘蒸水螃蟹著紅袍’。”我說:“不是‘落水’,是‘落湯’!”湯悅說:“就是‘落水’!”外公說:“湯悅不喜歡‘落湯’,我們就換一個詞吧。但‘落水’可不行,‘水’字重復用了兩次,平仄也不對。”我說:“再說螃蟹落水也不會變紅,換成‘落鍋’行不行?”外公連連點頭,湯悅也笑了。外公又指著那盤鴨肉說:“我再說一個對子,上句是‘丫頭啃鴨頭,丫頭嫌鴨頭成’,下句誰知道?”我倆都搖頭。外婆說:“下句是‘童子打桐子,童子樂桐子落’。”我和湯悅都拍手叫好。外公說:“別光欣賞別人的。古語說,‘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嗎?”我說:“知道,就是‘心動不如行動’!難不成您讓我們對這個對子?這可是千古絕對呀!”外公說:“有何不可?我們可以放寬要求嘛。我先來:‘蘇子玩梳子,蘇子笑梳子小。’怎么樣?”大家說還行。湯悅看了外公一眼,眉頭一展,說:“我有了,‘公公坐公共,公公急公共擠。’”大家點頭稱贊。外公說:“蘇子涵,看你的了!”我一時想不出來,正犯愁呢,忽然,我一眼看到外婆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圓,便靈機一動,對湯悅說:“好朋友,你改個名字吧!”湯悅說:“好端端的改什么名字?”我說:“就算你幫我的忙了。只要你把‘悅’改成‘媛’,我的對子就有了。你聽:‘湯媛吃湯圓,湯媛樂湯圓熱。’”湯悅說:“好吧,成全你,就改一分鐘。”外公說:“‘媛’字有個解釋是‘美女’,姓湯的美女,乞湯圓,挺好嘛!”
不久以后的一天晚上,我寫完作業,剛想睡下,外公拍拍我的腦袋說:“別忙著睡,我給你講個酒鬼先生和瞌睡蟲學生的故事吧。一天晚上,酒鬼先生一邊喝酒,一邊教學生學《論語·學而》。先生念:‘子日:學而時習之,不亦說[yuè]乎?’學生跟著念:‘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先生又念:‘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學生有點困,念成了:‘朋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先生也有點醉,沒發現學生念錯了,接著念:‘人不知而不慍[yùn],不亦君子乎?’學生昏昏欲睡,順口念成:‘精神不支而不睡,不亦蠢子乎?’先生說:‘念得好,從頭念一遍!’學生這時已瞌睡得迷迷糊糊,信口念道:‘胡公胡母逛西湖,胡兄胡弟游太湖,胡姐胡妹跳進洞庭湖。’這時先生猛地醒了,氣得大罵道:‘什么胡公胡母胡姐胡妹,胡說八道,糊里糊涂,恨不得打鰳壺!…大家都笑得前仰后合。我說:“外公,‘子日’那幾句您再說一遍,我記一記,明天說給同學們聽。”不到十分鐘,我就弄懂并記住了。外公說:“蘇子涵,不打瞌睡了?”我說:“瞌睡蟲早被‘乎’走了。”
就這樣,說說笑笑,不知不覺地,我越來越喜歡詩文了。外公把這叫做“熏文香”。他還希望我將來成為“與客泛舟游于赤壁”的蘇東坡那樣的文學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