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不足道的圣誕禮物

在水一方 編譯

透過那間雜貨店前面的玻璃窗，我看到拉馬爾正翹首盼望著我的到來。當他趴在玻璃窗上向外張望的時候，他嘴里呼出來的熱氣便在玻璃窗上蒙上了一層白霧。拉馬爾和我都是這間雜貨店的經理助理，十一月份的時候，我們就已經約定，圣誕節那天由他值班，而新年那天則由我來值班。

此刻，窗外的天氣正是孟菲斯每年這個季節最典型的氣候。拉馬爾和我一直都盼望著能過一個大雪紛飛的白色的圣誕節，但是，今年的圣誕節還是像以前那20個圣誕節一樣，天氣不僅陰郁寒冷，而且還霧蒙蒙的，連一片雪花也沒有見到。

當我推門走進那溫暖的店鋪的時候，拉馬爾才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怎么樣?今天很忙吧?”我問道。

拉馬爾伸手指了指前面的收銀機，抱怨道：“哦，簡直就忙得不可開交。昨天，每臺收銀機前都排了大約15米長的隊，我還從來沒見過有這么多人采買電池和膠卷呢！唉，我想這也可能就是圣誕節工作的一個樂趣吧。”

“那，今天我該做些什么呢?”我問道。

“噢，是這樣的。晚上六點以后，生意可能就會相對清淡一些。通常，圣誕節之后的那個晚上是比較平靜的。這樣，你可以把玩具走廊清理一下。”他一邊說著，一邊彎下腰拾起一個掉在旁邊的填充動物玩具，扔進我的懷里，“然后，想想該如何處理這個玩具。”

這是一只毛絨絨的玩具狗，它已經成為我們的圣誕吉祥物了。我記得我們好像總是不停地把它從地上撿起來，每天至少有5次，甚至是10次。說實在的，它本來就不是一個多漂亮、多可愛的玩具狗，現在呢，它那長長的、蓬松的絨毛已經糾結在一起了，而且也變得很臟了，就像此刻外面那灰暗的天色一樣，身上粘滿了地板上的灰塵和那些陪著媽媽來買東西的小孩手上的污垢。我想不明白，就這樣一只一點兒也不好玩的小狗，他們為什么總是喜歡抱來抱去的。對它，我們已經多次降價了，但是，卻始終無人問津。是啊，在到處都充斥著諸如芭比娃娃等各式各樣漂亮、可愛、新奇的玩具的世界里，一只雪白的絨毛已經變得臟兮兮的小狗是不會受到人們的青睞的。但是，盡管如此，我想恐怕孟菲斯的每個孩子在圣誕節期間都至少抱過它一次。

接著，我度過了一個忙忙碌碌的下午，退貨、換貨、半價銷售圣誕飾品，幾乎一刻也沒閑著。但是，正像拉馬爾先前說的那樣，到了六點鐘的時候，生意頓時清淡下來，幾乎就停頓了。這時候，一種極度無聊的感覺向我襲來，我竟有些不知所措。于是，我開始整理玩具走廊。你猜，我看到的第一個玩具是什么?當然，就是那只絨毛長長的、蓬松的，耷拉著耳朵的小狗，此刻，它又一次趴在地上，正仰著頭注視著我呢!我彎腰把它拾了起來，將它扔得遠遠的，并從存貨目錄里把它刪掉了。但是，不知什么原因，我又立即改變了主意，把它撿了回來，重新放在了貨架上。我想，可能是一種潛在的感情因素在起作用吧。

正兀自想著，突然，一個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請問，您是這兒的經理嗎?”

我轉過身一看，只見身后站著一個瘦弱的年輕女子，身邊還靜靜地站著一個大約5歲的小男孩。

“噢，我是這兒的經理助理，”我答道，“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嗎?”

她低下頭，注視著地面，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用一種沙啞的聲音說：“我還沒給兒子買圣誕禮物。我想看看你們這兒有沒有降價的禮物出售，呃……我能買得起的。”

有時候，我非常鄙視那些向我乞討的無家可歸的人，但是，從她的聲音里面，我聽到的是誠懇和自尊，很顯然，提出這樣的問題，使她感到非常痛苦。

我低下頭看了看那個小男孩，只見他仍舊靜靜地站在那兒，在這么多漂亮、可愛、新奇的玩具面前，他是如此地克制著自己，完全不像其他的孩子那樣。

“我現在正在整理降價的玩具，你們想買哪一件?”

頓時，年輕女子的眼睛一亮，臉上也煥發出了光彩，就好像終于遇到了知音似的。“雖然我沒有很多錢，但是我想給兒子買一件特別的禮物。”

聽了母親的話，小男孩的臉上也煥發出了容光。我彎下腰，看著他，說：“現在，你可以去挑選你最喜歡的圣誕禮物了!”

他抬起頭看了看他的媽媽。他的媽媽也低下頭看著他，并輕輕地點了點頭。見到母親同意了，小男孩高興極了，咧開嘴開心地笑了。然后，他走進了那美麗神奇的玩具世界里。我靜靜地站在那里，好奇地看著他會挑選哪一件今年圣誕節最受歡迎的玩具，“也許他會選一輛賽車，也許是一個籃球，”我想。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他徑直走到了那只又臟又丑的小狗面前，把它從貨架上拿了下來，緊緊地抱在了懷里。我從未見過一個孩子如此緊緊地抱著一個玩具。頓時，我只覺得心頭一緊，鼻子一酸，淚水盈滿了雙眼。于是，我抬起胳膊，假裝捋著額前的頭發，悄悄地拭去了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

“請問那只小狗要多少錢?”小男孩的媽媽一邊問，一邊打開了她那小小的黑色零錢包。

“哦，不用付錢，”我連忙說，“您把它拿走就等于幫了我的大忙了。”

“不，我不能那樣做，”她堅持道，“我要付錢給我的兒子買一件圣誕節禮物。”

從她那堅定的目光里，我看到作為一個母親，她是多想給兒子買一件圣誕禮物啊，這種愿望就像她的兒子想得到一件圣誕禮物一樣強烈！

“那，您就給一美元吧，”我答道。

她從錢包里抽出一張皺巴巴的鈔票，遞給了我。然后，她轉過身對小男孩說：“你可以把那只小狗拿回家了，現在，它屬于你了。”

看著小男孩興奮得笑逐顏開的樣子，我再一次抬起胳膊，捋著額前蓋住眼睛的頭發。小男孩的媽媽也高興地笑著，并且連連輕聲地對我說“謝謝你，謝謝你!”然后，他們就轉身離開了。

透過窗戶，我目送著他們遠去，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孟菲斯的夜色里。此刻，天空仍舊灰暗陰郁，仍舊沒有飄下一朵雪花，但是，當我轉身走回玩具走廊的時候，我竟突然發現我又找回了那種古老的、白色的圣誕節的感覺了。于是，會心的微笑情不自禁地寫滿了我的臉龐……

注：孟菲斯：美國田納西州西南部一城市，位于密西西河邊，接近密西西比州邊界。由安德魯·杰克遜于1797年在要塞的所在地建立起來，并給該城命名(1819年)。在內戰期間于1862年被聯邦軍隊占領后，就成了聯邦的一個重要基地。今天，孟菲斯是一個主要港口，并成為以布魯斯音樂聞名的旅游中心。人口610，337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