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一直在飛

一

這是尋常的一天。尋常的放學。他淹沒在回家的學生里，看起來普通極了，普通到連壞人都絕對不想打他的主意。那么天使呢?天使會不會對我多看一眼呢?他有點寂寞，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想和天使說一會兒話。

如果天使能找到我，必定要排除許多障礙，他想。他和誰都有共同點：比如街角的那只小狗，在它身上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還有那朵正在開放的寂寞小花，與他的命運好像也有著幾分相似。為了找到他，天使先得安頓好所有的小狗和野花，那應該會花很多時間的——我注定了要一直等下去——他無聲地嘆了口氣。

糟糕的數學成績像一場不懷好意的陰謀那樣突然降落在他的身上。他覺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為自己不能帶給媽媽一張漂亮的考卷，更為自己不能讓爸爸感到自豪。他將考卷捏在手里，捏成了緊緊的一團。

二

像馬爾克斯筆下那個“無人給他寫信的上?！?，他的爸爸不久前失去了工作。平凡的他找不到合適的工作，竟加入了那些企圖忘卻生活之苦的酗酒者的行列。他想爸爸在開始時一定也覺得這只是個暫時的安慰，可是到后來，就控制不住自己了——爸爸變得越來越暴躁，時常懷疑全世界的人都在與他作對；要不就是突然間變得傷感起來，一把抱住沙發什么的開始哭泣。

回到家中，他知道自己不必面對爸爸的暴怒了——此刻他正躺在地板上沉沉睡去。地面上一片狼藉，還有不少碎玻璃片，爸爸卻安詳得如同熟睡的嬰兒。他卸下沉重的書包，開始動手收拾殘局。他費力地把爸爸抱上了沙發，又安撫好媽媽，看著媽媽一點點地從痛苦變回平靜。

他只希望這一天能早點過去，他想好好睡一覺。在夢里，爸爸從不對他兇狠地摔東西，媽媽也從不軟弱地哭泣。只有在夢里，他才是一個快樂得沒天沒地的16多少年。

三

這是尋常的一天。天黑了。天看起來沒有什么不同。星星出來了。星星看起來沒有什么不同。他睡了，這一次不同，他看到了十六個天使。

第一個天使說：爸爸和媽媽把你帶到這個世界上，是為了讓這個世界多一個天使。

第二個天使說：還記得媽媽給你哼過的搖籃曲嗎?

第三個天使說：你會說話了，會發脾氣了，有一次爸爸剛下班回來就被你當馬騎，累得趴在地上睡著了。

第四個天使說：你上幼兒園了，老師教了一個詞：感激。

第十六個天使說：天使一直在飛呢，不要輕易掉轉目光。會有更精彩的內容在后面等著你。會有更多的天使來告訴你我們多么愛你，多么希望你長大成人，多么想看到你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你要給他講天使的故事，你要給他驅除恐懼，你要耐心地看著他長大成人，為他樹立榜樣……你怎么能放棄呢?

四

又是尋常的一天。天亮了。天看起來沒有什么不同。太陽出來了。太陽看起來沒有什么不同。

但他知道天使來過了。他走到安睡的爸爸媽媽身邊，給了他們一個輕柔的吻，就像天使在夢里給他的吻一樣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