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佳毅 譯
“晚上好,”海特先生說,“很高興有這么多人來聽課。可是,我先得說清楚,免得你們失望。雖然今晚講座的題目是《撒丁島土匪考證》,卻并不是真的要講土匪。”
詹姆斯、帕里珀爾和皮雷一起,在“上院”的一間教室里聽課,這是全校最古老的建筑之一。
“老實說,”海特接著話茬,“如果講座的題目叫做《撒丁島古代遺跡考證》,你們有幾個肯來呢々”教室里響起了噓聲。“就是嘛,”海特說,“不過,別擔心,還是會講到土匪的,土匪是撒丁島歷史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可我最想介紹的,是撒丁島上那些非凡的史前古墓。我要給你們看一些城堡和古塔的遺跡,一些建于基督誕生前的巨人之墓。可首先……這里有誰知道撤丁島?”
詹姆斯聽海特講述著侵略和戰爭的血腥歷史,撒丁島人如何被逼進內陸,躲進深山,過起了偷盜和打劫的隱居生活。他談到了島上延續數千年的神秘古代文明,以及非凡的古墓遺跡。
在墻的一側,一排大理石雕像下面,坐著幾位老師。他們聚在一起抽煙,彼此點頭致意。詹姆斯朝那里瞥了一眼,認出了紅臉膛的古文教師約翰·庫芬奇。
講座結束,詹姆斯和皮雷正聊著天,海特走了過來。
“你聽說了嗎?”他拍著皮雷的肩膀說,“又發生盜竊案了。”
“還——還是偷藝術品嗎?”皮雷問,“這次是在哪里?”
“塔斯曼府,我有個學生叫尼古拉斯·凱斯威爾,你可能不認識,就是他家。”
“你覺得會——會是同一個盜匪團伙嗎?”皮雷問,“那幫專盜藝術品的暴徒。”
“很可能,”海特說,“幸好,至今還沒出人命。轉告你所有的朋友,凡家里有深宅大院的,都得提防著點!”海特說著,揮舞著想象中的利劍,擺了個夸張的姿勢,步步緊逼,正好撞上匆匆出門的庫芬奇,紅臉膛一個趔趄,險些摔倒。海特忙扶住他連聲道歉,庫芬奇生氣地嘀咕了幾句,責備他毛手毛腳。
詹姆斯眼前銀光一閃,低頭一看,只見地上有一只細細的銀手鐲。
“這是什么?”他說著將它撿起來,在手上把玩著,驚訝地發現手鐲上刻著兩個大寫字母MM。
“誰掉了手鐲?”海特說著環顧四周。
“可能是庫芬奇先生吧。”詹姆斯說。
“交給我吧,”海特從詹姆斯手中接過手鐲,“看看會有誰來認領。”
“先生,馬克·哥迪那怎么樣了々”詹姆斯問,“你有他的消息嗎?”
“他跟他爺爺在一起。我想,還行吧,”海特回答,“可吃不準他這個學期是不是回得來,也難怪啊,這個打擊對他來說太大了。”一時間,海特若有所思,臉上掠過一抹陰影,稍后才回過神來,對詹姆斯微笑了一下。
“我認出來了,”他說,“你就是那個開跑車的,詹姆斯·邦德。”
“對,先生。”詹姆斯說。
“告訴我,小邦德,”海特說,“你對撒丁島感興趣嗎々今年夏末我要帶幾個人到那里去作一番考察,看看遺跡什么的,你想一起去嗎?去參觀一下巨人之墓。”
“我還沒想好暑期計劃。”詹姆斯說。
“如果有興趣,在校園告示欄里添上你的名字就可以了。皮雷,你這次還去嗎?”
“我想去,先生,只要老爸肯掏腰包就行。自打盜匪來過之后,他一直心神不定。”皮雷轉臉對詹姆斯說,“他們不但盜畫,還搶劫珠寶首飾之類,可我還是想去地——地中海看看那些巨人之墓。你說呢,詹姆斯,你干嗎不去?”
詹姆斯剛要回答,袖子被人扯了一下,回頭看見帕里珀爾,“趕緊回去吧,”他焦急地看了看表說,“快鎖門了。”
詹姆斯跟他出了大樓,往宿舍趕。
“等等,”詹姆斯說,一邊瞪著什么看得出神。
“什么?”
“那棟房子。就是那天晚上,”詹姆斯說,“有兩個人講拉丁語的地方。”
“你肯定嗎?”帕里珀爾說。
“非常肯定。在夜晚的光線里,站在這兒看著它,我就認出來了。”
“現在沒時間探究了呀,”帕里珀爾說,“咱得回去啦。”
“你先走吧,”詹姆斯說,“我去看一眼。”
“好吧,”帕里珀爾邊跑邊說,“快點兒啊。”
詹姆斯湊近一瞧,從外表上看,它是十分普通的伊頓住宅,沒什么異樣,門窗緊閉,長期荒廢的樣子,不像有人居住。不過,詹姆斯知道,這房子的地窖里,供著一尊奇怪的神像。
他靠近窗戶,透過百葉窗的縫隙朝里張望,他驚訝地發現,里面居然有人。透過昏暗的燈光,他依稀認出了那套裝束,那人動了一下,詹姆斯窺見了紅臉膛和小胡子。
庫芬奇。只能是他。
詹姆斯定了定神,想再看清楚些,忽聽門開了。
他急忙轉身蹲下,假裝系鞋帶的樣子,感覺到有目光落在他的后頸。他站了起來。另一個穿襯衣的男人立在門口的石階上,此人長著一頭稀疏的紅發,兩邊臉頰上各有一條疤痕從嘴邊一直延伸到耳根,這使他看上去似乎面帶微笑,可那種空洞的眼神令他有一種威脅和敵對的表情。他把一支煙湊到嘴邊,深深地吸了一口,把煙吞進去,又慢慢地吐了出來,兩眼對著詹姆斯緊盯不放。詹姆斯看到,在他夾煙的那只手背上,刺著一個粗粗的紅色字母M,再看另一只手背,也有同樣的刺字。
詹姆斯記起了那天晚上板條箱上印著的字母MM,當下疑竇叢生,但現在不是提問的時候。他禮貌地微笑了一下,漫不經心地沿街晃蕩著走了,只覺得那人的目光在背后死死地盯著自己,直到路的盡頭。
三個星期之后,詹姆斯有四天長假,他回到姑姑在肯特郡的小別墅。
中午,他和查蔓在一棵老蘋果樹的濃陰下野餐,詹姆斯提到,他可能會去參加海特老師的撒丁島考察。
查蔓邊切豬肉餡餅邊說“他們打算去多長時間?”
“大概三個星期吧。”詹姆斯說。
“你愿意和學校的隊伍呆多久就呆多久,然后,你可以到表兄維克多家去,他在卡波迪奧索,離那兒不遠,海特先生不會介意的,你可以和維克多一起住到假期結束。”她把盤子遞給詹姆斯,“說定了。”
“你肯定維克多會接納我嗎?”詹姆斯對這位表兄記憶模糊,他比詹姆斯大很多,在詹姆斯眼里,他更像是一位叔叔。
“好吧,”查蔓接茬,“我聽說,他上了年紀,變得越來越古怪。可我會給他寫信,且看他怎么說。”
“好吧,”詹姆斯微笑著喝了口水,“姑姑,”他稍稍停了一下說,“你對文身有點研究吧?”
“文身?對,知道一些。怎么啦?”
“我在伊頓看到一個人有文身,怪好奇的。你知道,在兩只手背上各刺一個M是啥意思嗎?”
“一時說不上來,”查蔓答道,“可能是什么東西的開首字母,或者是兩千的意思。”
“兩千?”詹姆斯說,“怎么講?”
“M是羅馬數字一千,兩個M就是兩千。”
“可為什么要把它文在手上呢?”
“哦,人們文身的理由各不相同,”查蔓說,“可它通常意味著你屬于一個部落,或一個幫派。這習俗起源于古埃及時代。”
“兩邊臉頰上,各有一條疤痕從嘴邊延到耳根,這又是什么意思呢?”詹姆斯在臉上比劃著問道。
“那是個告密者的標志。”查蔓說,“一個罪犯為警察提供情報,被他的同伙發現了。這是黑社會的一種懲罰形式。很可怕。等于拿一把長刀劃過臉頰,在嘴巴上打個叉。”
“這就成為他終身的印記,”她說,“所有人看了就知道,他出賣過自己的同伙。說到罪犯,今天早晨的《泰唔士報》上,還有你的朋友馬克·哥迪那家人的消息呢。”
“有什么新聞?”詹姆斯問。
“他們已經肯定是海盜干的,據說發現了所有船員的尸體,可女孩和家庭教師還沒有找到。恐怕她們已經被當作白人奴隸給賣掉了。”
“我才不信世界上還有海盜。”詹姆斯說。
“哦,只要還有人乘船出海,就會有海盜,”查蔓說,“海盜始終存在。詹姆斯,在我們眼里,海盜挺浪漫的,可在現實生活中,他們就是一伙罪犯,跟別的土匪或竊賊沒什么不同,只是更加無情和兇殘罷了。在連環畫之外,但愿你不要面對面地碰上一個真正的海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