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版壞事
導游在我們進入西班牙、意大利鬧市前,反復強調注意安全,小偷、盜賊猖狂,懷揣大疊現金的中國人是主要獵物。后來大家到一些人多的景區,總會有誰作提醒,大家如臨大敵,有時會呈“品”字型互相防衛。后來沒出什么事,也沒見什么可疑人,當然,不代表治安好,也沒見證治安差。
他們報紙頭一兩版多是些車禍、天災、案件、流感、倒閣等社會新聞。報刊廣播電視多為民營競爭,知道民眾最關心什么。
或許,世人最大的問題就是常常不能直面的問題。看清問題,問題解決了一半;捂住問題,出了兩個問題。
不設防的鑰匙
在地中海的一般酒店里,電梯狹小也未必先進,可搭乘的人們,若眼神相遇,必會微笑和問候。這是一種生人文化,很淡很輕很自然。
在雅典一間酒店,我再次領略了信任的價值。二人間的鑰匙可隨時放在前臺,不論誰先回酒店,報個房號,不問姓名,無須證明,就可得到鑰匙和隨附的一個微笑,服務生也并不認識住客誰是誰。
這種誠信社會很昂貴,是多少年多少人守法守則的沉淀;也很便宜,像清風明月一樣,不要錢。很多時候,我們的生存成本花費在防范與戒備上了,像是一種高利貸,結果仍防不勝防,戒難以戒。只好城門、宮門、思想門緊鎖,人人防賊,人人都像賊,漸至非人。
老書新書
在法國尼斯老城的一家古舊書店,我問有無關于中國的老書,老板說好像有一本,爬上梯子取下一本厚皮大書,1899年出版的毛邊書《EN CHINE》。我不懂得法語,但有很多珍貴的照片和插圖,包括人物、世象、風俗、建筑、文物等。45歐元成交,店主并附送一本標價10歐元的上世紀30年代的老雜志。店主收藏遍及前幾個世紀的圖書畫冊,地中海沿岸想必千百年來也是各民族逐鹿爭雄,可少有各類“焚書坑儒”的暴君,書香得以平和傳承,老書多了則交易不貴,在另一家古董店我用十幾個歐元購得一本1914年版牛皮封面的《國王的故事》和一本有作者簽名的1956年版的中國紀實。
2005年10月6日我從蘇黎世機場等機回國時,在商店看到兩本新出的雜志,皆有中國的大專題,一是揭示毛時代的中國種種政治生態,另一本是正在膨脹發展的上海,均有大量國內未見到的照片,每本3至5歐元。歷史在近處很恍惚,卻可能在遠處清晰。
天堂的房子地上的路
地中海最華麗的建筑是教堂,最簡單的也是教堂。西班牙巴塞羅那的圣家堂由高迪設計監制,神秘奇妙,靈感來自海生物與海浪。開工百年多了,現在仍在建造,視經濟供給,時斷時續,據說竣工還得一二十年。而那些匠心的打磨和教徒的禮拜以及游客的參觀,互不受擾。神父的布道聲和圣樂在高大的穹頂渾厚飄蕩,交織著彩色玻璃透入的陽光,令人驚覺天庭的確很近。
而在希臘的埃伊娜島上我看到幾乎只能容身一人的教堂,小小白房立在藍海藍天下,藍白相間,成為希臘國旗的形象注釋,它是無名者建造,意在撫平乘舟來去者的靈魂波瀾。
中世紀政教合一的黑暗之后,現今的教堂成為信者的圣殿、不信者的景點。
歐洲小城中百多年的老樓宇舉目皆是,連片的樓房風格色彩都協調柔和。法律規定,老房擁有者不得毀舊,即使翻修,臨街的外表不得做任何改動,屋內卻可隨意現代裝修。正因為老房子不許拆,新房子又在高度上、風格上、建筑模式上限制性地規劃,城市有了連接遠久歷史的地場,市民有了觸手可及的文化根系,不會在兩三年回來就認不出過去的街道和鄰里。有時候,不現代化比現代化還好、還出彩,有所為比有所不為容易。
同隊的一位建筑專家說:反觀我們國內的許多宅樓,都是拆了歷時百年的舊的,被承包商幾天壘出一層簡易的新的。房產證上是70年60年,也許一二十年后就成了危房。再比較別人的高速路建設,夯夯實實、數字化的配料、施丁、監管,多年平展,我們的路一年兩年就開始補丁或翻修,倒像是某些官員的提款機,他們不信上蒼不信大地只信錢。
涂鴉
讓個性放肆于大庭廣眾的一是詩人,二是瘋子,三就是涂鴉。能放任涂鴉的地方,寬容大度笑瞇瞇。
涂鴉是在墻上亂畫一通,有人有物有文字有怪異,也會讓城管者煩和很多市民生氣,許多地方也不允許。可也有一些地中海城市會劃出一大塊墻來,請一些具個性及美感的街頭涂鴉者刷幾筆,也會引得市民與游客會心一笑。多元化原則照顧到木桶最短的板。或許老外城管辦的想法也很樸實:與其讓無水平亂繪者去偷襲,不如讓有魅力的涂鴉人來竟畫。
當然涂鴉是一些藝術愛好者、情感色彩抒發者、快樂的具破壞力的孩子們的游戲,卻也讓活力與權利放縱了一墻。不管怎么說它們是一種鬧哄哄、笑嘻嘻的彩色吶喊,不像“辦證”、“私家偵探”、“上門按摩”、“治性病老中醫”、“拆”那么黑白曖昧。
模糊的國家
地中海沿岸高速路過境,出國比跨省還簡單。
錢一體化,體制一體化,不是一國也似一國。東西德抹平了政治的墻,原東德女子也能成為全德總理;南北韓平緩的三八線深隔著兩種“主體思想”,同種同語也是兩重天。
歐共體正在重新注釋著國家的概念。
一歐元硬幣,鑄造它的可以是任何一地的金屬,卻熔進民心趨同的文化與政治。
(王雪歡摘自《雜文選刊》宋德祿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