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絕大多數育齡女青年,都跟我一樣,時不時托著腮目光呆滯流著哈喇子幻想——將來我有了女兒,一定要把她打扮得像個頭頂上方忽閃著一個光圈兒的小天使;有了兒子,讓他學鋼琴像周杰倫,讓他學打籃球像姚明,讓他智商高得年年拿年級第一名,讓他帥得小學開始就有女生給他寫情書……完全不顧現實中的種種限制因素。
然而,此起彼伏的親子關系處理不利導致各樣矛盾的社會新聞——就像這條,老爹被自己上大學的閨女氣得上網發帖子控訴——卻搞得我不得不冷靜下來,開始理性地思考一個問題:我們為什么要生孩子?
毋庸置疑,生一個孩子出來,繼而把他拉扯大,這是一項需要我和孩子他爹付出下半生的宏大事業。
為了這個孩子,我得在懷胎的十個月中完全放棄節食計劃,強迫自己吃東西、長胖;然后,我要保證自己在這十個月的時間里不生病,即使生了病,也不能吃藥,得硬挺過來;再然后,經歷傳說中痛得讓人死去活來的分娩,把孩子生下來。
故事,或者更確切地說,“責任”,這才剛剛開始。
我要繼續大量進食,要哺乳,要給孩子喂很貴的奶粉,最好是進口的,因為便宜的國產貨可能把他弄成個大頭嬰;我要改變自己的作息時間,完全跟這個嗷嗷待哺哭鬧不休的肉團一致起來,他醒我就得醒,他睡我才能睡。社交生活當然到此結束,只能邊拍著孩子,邊哼唱一句:孩子,你媽我也曾經是“不羈放縱愛自由”的女青年啊,你還不趕緊給我睡覺!
終于他長大了一點兒,我開始彎著腰教他走路,沒有遍數地教他說話。中間他若生病,我還得心急如焚,把他送到醫院去打針吃藥忍受從各個孩子小喉嚨里發出來的分貝數驚人的號啕大哭聲。
一旦開始求學,對他學習成績長達十二年的擔心焦慮就開了頭兒了。要上重點小學、要考上重點初中、要再考上重點高中、要最終考上個像樣兒的大學——不要說孩子,我這么幫他想想,已經覺得做人生而何歡了。學費、教輔材料、各種各樣名目各異花樣繁多的花費開銷,到時候自然會找上門來,咱心疼孩子啊,該花的不該花的一律流水一樣把錢扔將出去。中間跟孩子生的氣還都不算!
終于考上大學了,我也老了,我像一棵被寄生蟲吸住的大樹,把自己上半輩子積攢的養料都榨成汁兒貢獻出來把孩子養大,最終,還得把骨頭也敲碎取出骨髓,供他上大學。
有一個父親,去年在他兒子接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時候跳樓(還是上吊?)自殺了,留下遺書,說實在沒有能力湊錢給孩子交學費,覺得愧對學習一直不錯的兒子。當時看到這條新聞,我天真地以為這已經是悲劇的極致,不想,如今眼前一出更讓人齒冷的擺在面前——你付出半生供養的孩子,連杯酸奶也懶得拿給你喝。
有人指責那位父親教子無方,才落得今日境地。對此我深深不以為然。孩子長成什么樣,說到底,誰能全力負起責任?就像馬加爵連傷四命,我覺得任何人也不好意思去譴責他的父母;就像你悉心栽培一棵小花,澆水施肥曬太陽一樣不落,到頭來,花招了蟲子自行死掉,那也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事情,你能怨誰?
我的偶像魯迅先生曾經大力呼吁“救救孩子”,依我看,照目前的境況,不妨還是先救救家長為妙。
去年暑假的時候,我去一著名風景區游玩。如丹的葉子,巍巍的山嶺,刺激的蹦極,好玩的纜車,等等,讓我心曠神怡。我趁興致高漲時,脫離了旅游團,一個人游覽去了。
轉著轉著,不知不覺來到了一條路前。這條路南北走向,和我剛走的路近乎一個丁字,兩邊都是一眼望不到頭。這時,沒有一個過路的人,我迷茫了,不知該向南走還是向北走,最后一咬牙選擇了向北走。一路走著,越走越覺得不對勁:路上一個人影兒都沒有。我沒有沿原路返回,而是一直走到了盡頭。到了盡頭,我才發現這是一條死路。兩腿酸痛的我,找了一塊石頭,躺了下來。
不一會兒,從遠處一個穿著簡樸的老人出現在我的眼前,走近我后,問我怎么躺在這?我苦笑著說:“我走錯路了。”老人聽了,淡淡一笑,“路沒有錯,只是,你的方向錯了。”
(吳志誠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