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25集紀錄片《話說長江》創下中央電視臺40%的收視神話,幾乎所有看過的人都會記得當年那個花白頭發、帶著大方眼鏡的主持人陳鐸。在《話說長江》播出20年之后,中央電視臺又舉全臺之力,歷時兩年打造出姊妹篇《再說長江》,目前正在CCTV-1熱播。陳鐸這個連接歷史記憶的名字,再次走進了我們的視野。
在北京西郊,坐落著一個叫“北京印象”的小區,這是典型的德式風格的現代公寓,《對外大傳播》對陳鐸的采訪就在小區中“陳鐸藝術創作室”里開始了
《再說長江》突出了時代的變化
“如果說20年前的《話說長江》是一部集歷史、人文、自然景觀為一體的電視畫冊,那么,20年后的《再說長江》就是體現改革開放獲得巨大成就的協奏曲。”陳鐸的這番話,使記者理解到他后來所說的,《再說長江》的主題突出了時代的變化。陳鐸認為,當年的長江兩岸詩詞作品很多,人在期間穿梭有厚重的歷史感,《再說長江》則突出了時代的變化給長江兩岸帶來的影響。
陳鐸告訴記者,《話說長江》播出后,20年來,他在神州大地上走了很多地方,他看到長江沿岸人民的生活變化很大,從服裝、交通工具到精神面貌都有了極大的變化。他希望國外也能通過《再說長江》這個電視紀錄片了解改革開放后發展中的中國。
在采訪中還了解到這樣一個小插曲。當初《再說長江》立項時,其表述為“讓年輕人再說長江”,陳鐸認為,這個表述很好,但他還是建議改一個字,把“讓”變成“請”。一字之差,是兩代人不同的表述,但無論“請”或是“讓”,“長江”都是主體,長江千百年來就在大地上奔騰流淌著,“長江后浪推前浪”說這話時,陳鐸指的是生活本身,也是對《再說長江》的感慨。
說到長江,陳鐸說他一直都有個愿望,希望大家能通過這個節目真正了解20年后的長江究竟是什么樣子的?他還說,長江的運力其實是很大的,但我們到底運用了她的多少呢?他建議《再說長江》應有個輔助節目“科技長江”,介紹那些為長江做出奉獻的科技工作者。他說,希望社會能掀起一股“長江熱”。
主持人的儒雅大多是后天培養的
從1958年就開始從事電視工作的陳鐸,在電視這個行當里,已有48年的“工齡”,而且他的電視工齡還在增長,電視生命還在延續。
有外國記者曾這樣評價陳鐸,說他是中國電視男主持人中最“儒雅”的一位。這份儒雅應該是與讀書相關吧,古人都說,“腹有詩書氣自華”。
當記者問道:“您現在還有時間讀書么?”陳鐸慨嘆:“說起來特別慚愧,現在工作仍是很忙,再沒有機會和時間狂讀書了。”說到此,他特別提到一段當初在杭州郊區拍攝《話說長江》時留下的一個記憶:
有一天下午,節目組安排大家去杭州市里逛逛,下車的地方剛好是家新華書店,大家便約好5點在新華書店門口集合。4點剛過,陳鐸便溜回新華書店。沒想到,進書店一看,幾乎所有的人都已經回到書店,一人捧著一本書在那里看。他說,那真是一個崇尚讀書的年代。因為在他看來,要將中國美的東西傳遞出去,將外國先進的、美的東西介紹進來,這是一個需要不斷學習和積累才能做好的事情。如果有人堅持說陳鐸長得儒雅的話,陳鐸走過的路告訴人們:主持人的儒雅不是天生的,大多是通過后天培養的。
遺憾的是,陳鐸感覺現在自己對知識的積累信號弱了,特別是對近期的記憶力減弱了。但談到對新知識的獲取時,他還是很堅定地說:“再沒時間,書刊是一定要讀的,如果跟不上時代,那就更令人悲嘆了。”陳鐸接著解釋說:“不是哀嘆我老了,我是感嘆來日無多,我特別希望自己能為后人做指路牌,提醒年輕人避開險灘去開辟新的航道。”這不由得使記者想起中國年度經濟人物在頒獎臺上說過的一句話:“我愿做沙灘上的一具標本,給后來者作參照”。這是一種渴望奉獻的情懷吧!
在陳鐸那一代人心里,一直比較崇尚集體主義精神,他們不太喜歡個性張揚的東西,有時候他覺得個性張揚得似乎沒什么道理,比如,現在的媒體喜歡追逐明星的一些生活細節,推崇明星的愛好、星座,甚至頭發的顏色等等。他認為,媒體不必引導這些信息,這樣容易耽誤年輕人的青春。話是這么說,在時光快速流轉的生活中,有些東西也許是步履匆匆的現代社會的一種調味品吧。但老一代新聞工作者的確向社會索取的很少,付出的又很多。
陳鐸說:“從事電視這個工作我感覺非常榮幸,這種榮幸不是說一般的榮幸,因為,換成別人也許也有這個機會,比我聲音好、形象好的大有人在。但我的確又是幸運的。因為作為‘電視節目’人我們走過艱難的創業時期。最早的電視機都是放在大機關的食堂和會議室里,還是黑白的,看的人很有限。現在,每一家幾乎不只有一臺電視機了。所以說我趕上了這個機遇,我見證了中國電視從無到有,從小到大,從單一頻道到多頻道,從黑白到彩色,從一周播一次,到一周播幾次,直到天天都有節目看的過程。能伴隨著中國電視節目的成長我是幸運的。
“向世界說明中國”,媒體人責任重大
曾經在漓江上,有外國人對陳鐸說:你是中華形象、中華民族的代表。當時把陳鐸嚇了一跳,他說:“我一個小小的電視工作者怎么能代表中華民族呢?”外國朋友解釋說他是通過陳鐸主持的《話說長江》電視節目了解中國的。這更讓陳鐸作為媒體人,感覺責任重大,不能掉以輕心。
當記者問道,他在國外行走這么多年,是如何看待中國外宣效果的?陳鐸直率地回答:“我了解的外宣工作主要的任務,就是要讓外國朋友直觀地了解中國。國家在這方面做了不少工作,但很多時候沒有考慮外國受眾心理,這種狀況還是有的。”他舉例說,“什么叫成就?我們中國是發展中國家,作為中國人對這幾年不斷拔地而起的高樓大廈的確感到很是自豪,但我們把這些成就大量地向發達國家介紹時,他們會難以理解。”在陳鐸看來,中國應當向發達國家介紹對中國乃至世界產生過巨大影響的傳統文化。但他也特別指出,介紹中國文化,其中也要有個分寸,因為有些文化不是很美的。對此陳鐸講了一件讓他難忘的場景。那是一次他到南非的國家訪問,當地人問:“你們什么時候穿禮服啊?”陳鐸一愣,后來才知道,人家把長袍馬褂當成了中國的禮服,以為今天的中國人還是那樣子的。
談到中國對外交流的問題,陳鐸說,這二十年中國對世界有了太多的了解。想當年,由于經濟條件的限制,《話說長江》不得不借助外國人的力量攝制完成。當時與制片第一次見面是在北京的宣武飯店,聽說片子是中日合拍的,陳鐸就以為還有日本人到場,當他看到張茂西、馮駿、趙化勇三位年輕人時,就以為他們是日本人,所以開始說話比較謹慎。可是后來突然聽他們講話,一個是山東味特別濃,陳鐸就想,可能是跟山東人學的中國話,另一個上海味很重,陳鐸就想,可能是跟著上海人學的漢語。陳鐸對大家說:“這三位日本朋友中國話說得不錯,就是口音太重。”大家都笑了,陳鐸這才明白,原來都是電視臺的,都是中國人。
陳鐸笑著說,文化的差異不僅表現在語言上,也表現在人們對文化接受的心理準備和對環境的選擇上。他還講了這樣一個他親身經歷的故事。前幾年,陳鐸第一次與中國民族樂團去奧地利維也納金色大廳演出,那一天是他和央視的袁鳴作主持。在陳鐸看來,這本是一次很好的傳播、介紹中國的方式和機會,但由于曲目選取得不合適,沒有完全達到預期效果。陳鐸說:“《百鳥朝鳳》是個多么好的曲子,過年了,嗩吶吹奏,熱熱鬧鬧,百鳥齊鳴,而且帶有強烈的中國特色。但當時是室內音樂,人家毫無思想準備。我記得特別清楚,第一個高強音剛發出來,‘嗒!’坐在前排的兩個金發女士就跳了起來。這就是沒有考慮到外國人對中國的了解程度和接受能力,完全是驚嚇了人家。”其實中國民族音樂中有好多好聽的曲目,比如說《彩云追月》、《步步高》。
當然,那場歷時三個小時零五分鐘的演出,整體還是受到了熱烈歡迎,維也納的聽眾毫不吝嗇地把鮮花和掌聲獻給了中國人。
但這件事過后,陳鐸就開始思考,如果那次音樂會帶出去的罄和編鐘能在演出前介紹一下就好了。這種思考使得他在跟印度前總統交往中,就有了新的努力方向。一次,有個中印之間的友好人士建議陳鐸在印度做一個影視節,這個信息讓陳鐸很興奮,在他看來,中印兩國都是人口大國,“吵過架”,也合作過,無論如何又是兩個非常重要的鄰居,應該做好睦鄰友好的工作。于是陳鐸給人家建議,最好在介紹中國影視的同時,讓中國的圖書、雜志、文物、歌舞等一同走出去,并建議他們辦個“中國·印度文化周”。為此,印度前總統的特別助理邀請陳鐸和夫人赴印度訪問,具體商談此事。這之中運作得有些眉目了,卻趕上“非典”,加之印度方面設想將此文化周在電視節目的黃金時段大量的播放,這個條件可不得了啊,我們國家電視臺的黃金時段沒有辦法對等地滿足他們的條件。不過,這事至今都沒讓陳鐸放下。
他認養了草原上的兩匹野馬,一匹叫長江,一匹叫運河
談到對母親河的保護,也可能是由于陳鐸做了《話說長江》、《話說運河》,他對養育著中國人的這幾條河流,情感格外深厚。
陳鐸說:“我曾在尼羅河上坐船旅游,你向遠處根本看不到什么,因為除了綠色還是綠色。有時在河床的寬闊處,你會看到遠處的村莊,老百姓就在水旁種地喂馬灌溉”。正是因為有了這些河流,那里的人們千百年來才得以繁衍生息,生命有所保障。
陳鐸到過世界上很多國家,無一例外的是,那些國家的母親河都給他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在陳鐸的記憶中,只要是跟河有關的名畫,他都特別欣賞,比如伏爾加河的纖夫,美國密西西比河畔的叢林,還有黃河的渡船和人家。
由于對母親河的熱愛,陳鐸現在是一個環保主義者。說起環保,記者不由想起在2006年全國第十屆政協會議上與陳鐸的相遇。那是在新聞出版署界政協委員小組討論會上,一頭銀發的央視名牌主持人陳鐸格外引人注目,交談中,他對《對外大傳播》記者說:“野馬比大熊貓還要珍貴,但這個事實目前還不為大多數人所知。”對大多數人來說,的確對此還有待認識。
而陳鐸知道野馬的珍貴是在新加坡,他說,以前雖然看過它的照片,但到了新加坡聽了人家的介紹后,才知道原來野馬比咱們的熊貓還珍貴,幾乎滅絕了,歐洲上還存有一些,后來國際上決定把他們送回原生地,看能否得到延續,于是送到了中國新疆,現在還繁殖起來了,中國政府給予了保護。
就在“兩會”期間,一次小組討論會后,記者撥通了陳鐸的手機,他說正在駕車前去參加納西族在北京舉行節日慶典活動的路上。那天,他透露,在2005年底,自己就在新疆認養了兩匹野馬,他把這兩匹野馬命名為“長江”和“運河”,這名字起得真令記者興奮。
陳鐸在2006年全國政協會議上的提案是關于保護新疆野馬的建議。而去年,他向政協提交的是關于中國世界文化遺產保護問題的提案。
在陳鐸的工作室,記者看到了一幀陳鐸與熊貓的合影。記者當下就問:這張照片旁邊如果能有一張您跟野馬合影的照片就好了。陳鐸笑著說:“跟野馬也去照了,它還給了我一蹶子,算是警告,它可不像熊貓這樣老實。
令陳鐸高興的是,“長江”、“運河”現在有后代了,小野馬被一個將軍的女兒認養了,取名叫“將軍”,是為了紀念自己的父親。陳鐸說,長江、運河在中國一縱一橫,也希望領養的兩匹野馬縱橫在中國大地上,繁衍聲息,更希望國際社會也關注野馬的保護。
目前,陳鐸不僅是中國民俗攝影協會副會長、中國老攝影家協會理事、北京什剎海研究會理事,還是美國東西方藝術家協會副主席,又是中國歐盟協會的創始會員和中國歐盟協會文體委員會主席。
即將告別的時候,陳鐸拿出了幾個舊日記本模樣的小本子,原來那些信件和筆記都是陳鐸的夫人周夕珧幫助整理的。記者翻看中,一封封手寫的觀眾來信充滿著對陳鐸的喜愛,陳鐸會用一生將此珍藏。我們知道,這里令陳鐸珍藏的不僅是他光輝的事業生涯,還有一份深厚的夫妻情義。
在陳鐸夫人眼里,陳鐸剛開始是模范丈夫,還能顧上家,但后來工作太忙了,尤其是《話說長江》播出之后,就根本顧不上家了。但令周夕珧滿意的是,不管陳鐸怎么忙,也不管他出差在哪里,都會給自己和孩子帶幾句話或是寄上幾張名信片。周夕珧說:“我和他都比較愛動,這是我們的共同特點,不愛沉悶地待著,我們這方面很和諧。至于以前生活中遇到的小矛盾,通過溝通,都能互相讓步、理解。”
我們真誠地祝愿,陳鐸能繼續播種理想,收獲幸福!
責編:譚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