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一大參加者內曼－尼克爾斯基

馬貴凡 譯

譯者按：本文譯自俄羅斯《遠東問題》雜志2006年第4期，作者A．и．卡爾圖諾娃系俄羅斯科學院遠東研究所歷史學博士、高級研究員，俄羅斯著名中國問題專家。自20世紀80年代下半期以來，她一直注意收集和發掘中共一大參加者尼克爾斯基的檔案資料，考查他的身份和革命活動，1989年曾發表《被遺忘的中共一大參加者》一文(載《遠東問題》雜志1989年第2期)。現在她又根據俄羅斯聯邦安全局中央檔案館提供的材料寫成此文，對尼克爾斯基的生平及其赴華前后的活動作了更詳細的介紹?，F全文譯載如下。

2006年7月，中國共產黨成立85周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各地都舉行了紀念活動。研究中國現代史和中國革命史的歷史學家都知道，有兩位共產國際代表出席了中共第一次代表大會，這就是馬林和尼克爾斯基。如果說荷蘭共產黨人馬林的身份和活動幾乎都清楚，那么尼克爾斯基是何許人，他有怎樣的活動生涯，至今在著述中還沒有披露出準確的材料。

1987年，蘇共中央一位書記應中共中央邀請訪問了中國，回國后，他給蘇共中央馬列主義研究院院長辦公室提出一項任務：尋找中共一大參加者尼克爾斯基的生平材料和照片。那時我在該院工作，這項任務就交給了我。當時我已經掌握了有關尼克爾斯基的一些材料，因為此人早就引起了我這個史學工作者的興趣。接到院辦交給的任務后，我于1987年秋天在蘇共中央馬列主義研究院中央黨務檔案館(今俄羅斯國家社會政治歷史檔案館)進行了相應的查尋工作，研究了涉及尼克爾斯基的各種檔案文件和材料。工作成果于1989年發表。

在那篇文章中，我引用了有關尼克爾斯基的材料，主要是與他1921年夏在上海的逗留、出席中共一大和在一大上的發言有關的材料。文章結尾吁請尼克爾斯基的在世親屬以及在工作上了解尼克爾斯基的人作出回應，并告知我們很想知道的有關尼克爾斯基的情況。遺憾的是，我們沒有得到任何反應。

現在，由于俄羅斯聯邦安全局中央檔案館的幫助，出現了介紹有關尼克爾斯基赴華之前和他返回蘇俄之后情況的更全面材料的可能性，因此我們今天對內曼-尼克爾斯基是何許人才有了相當全面的了解。

弗拉基米爾·阿布拉莫維奇·內曼-尼克爾斯基，即維克托·阿列克謝耶維奇·貝爾格，1889年2月10日生于后貝加爾省巴爾古津地區奇特坎村，出身于小市民家庭，在赤塔商業學校三年級結業。1912年至1916年先后在赤塔市私人店鋪和阿穆爾鐵路斯貝爾格站商店當店員。1916年至1917年在第十六西伯利亞步兵預備團和第五一六烏法國家民兵團當列兵。1917年至1918年復員后，在赤塔和符拉迪沃斯托克私人商貿企業當職員。1918年至1920年先后在白軍第三十一赤塔步兵團和匪首謝苗諾夫白軍部隊中的獨立猶太人軍事感化連當列兵。

1920年4月(據另一些材料說，是1920年底)，他同該連一起轉到紅軍方面。1920年至1921年在雅格布松紅色游擊隊，即遠東共和國人民革命軍第二十四(據另一些材料說，是第十五)阿穆爾起義團第四游擊隊當普通戰士。1921年至1923年先后在遠東共和國人民革命軍參謀部偵察科和第五軍參謀部偵察科工作。1921年起為俄共(布)黨員。

現在已經清楚，內曼-尼克爾斯基在赴華之前已具有一些偵察工作經驗。

1957年，棲梧老人發表了有名的回憶文章《中國共產黨成立前后的見聞》，其中說：“1921年6月間，第三國際派馬林來中國，與他一同來的還有赤色職工國際代表李克諾斯基?！睆哪菚r起，這種說法就成了論述中共一大和尼克爾斯基參加這次會議情況的各種文章和書籍的基本說法。

早在1972年和1983年，筆者就更準確地查明，尼克爾斯基是由共產國際遠東書記處派到中國去的，在遠東書記處工作人員的通信中，他是以化名瓦西里或瓦西里耶夫出現的。

根據俄羅斯國家社會政治歷史檔案館保管的材料和文件，還發現尼克爾斯基去中國出差時擔負的任務：他應同馬林一起幫助中國馬克思主義者籌備和舉行中共第一次代表大會。他還擔負職工國際(更確切地說，是在赤塔設有分會的國際工會聯合會)代表的職責。尼克爾斯基掌管一定數額的資金，負責向共產國際駐華工作人員以及當時在這個國家工作的其他蘇俄共產黨人提供經費。

馬林在寫給共產國際執委會的報告中說：“現在尼克爾斯基同志同我在上海，我只限于完成他所接受的書記處(指共產國際遠東書記處——作者注)的委托，不做任何獨立的工作，以避免產生混亂。”馬林還寫道，在尼克爾斯基從伊爾庫茨克(即從共產國際遠東書記處——作者注)收到的指示中指出，“尼克爾斯基同志應該出席所有黨的會議”。后來我們弄清楚，尼克爾斯基不僅應該出席中共第一次代表大會，而且還應該出席當時在上海的朝鮮馬克思主義革命者的代表會議。

《中國共產黨代表大會》札記中談到馬林和尼克爾斯基參加代表大會工作時說：“斯內夫利特(馬林)和尼克爾斯基出席了這第一次代表大會，并給我們作了寶貴的指示。斯內夫利特同志在發言中談到他在爪哇的工作情況，建議我們要特別注意建立工人組織。尼克爾斯基同志向我們介紹了遠東局(即共產國際遠東書記處——作者注)組織情況，并向我們講述了他對俄國的印象。這以后，根據尼克爾斯基同志的建議，決定給伊爾庫茨克發電報，報告會議情況?！睏嗬先嗽诨貞浳恼轮袑懙溃耗峥藸査够诖髸习l言，“介紹了赤色職工國際的工作和任務”。另外，關于馬林和尼克爾斯基參加中共一大工作情況，還有一種說法。張國燾在回憶錄中寫道：根據馬林的堅決要求，他同尼克爾斯基被邀請出席大會。馬林想向大會發表演說，但就在那天晚上開會時(據張國燾推算，是在大會工作的第八天)，在舉行會議的李漢俊家里闖進一個陌生人，會議工作只好中斷，分途離開。結果，據張國燾回憶，馬林向大會演說的事并未實現。同時張國燾還說，馬林同前來參加中共一大的馬克思主義小組的代表們舉行過會面，這還是在大會召開之前的1921年6月間，如同李大釗、李漢俊、張國燾等人的會面。中共一大召開之后，馬林從上海給共產國際寫了報告，在報告中并未提到他在中共一大上作過演說。一般說來，回憶錄通常有不準確之處。但不排除在大會召開之前，馬林和尼克爾斯基在1921年六七月間向前來參加大會的代表們講過話，而在會上，看來只有內曼-尼克爾斯基講了話。

中共一大結束后，馬林寫了報告。至于尼克爾斯基，在檔案中沒有發現他的任何書信、報告或由他簽署的電報。只有一處提到他的兩份財務報告。

在俄羅斯國家社會政治歷史檔案館發現的唯一一份由尼克爾斯基簽署的文件，是他在張國燾動身去蘇俄參加遠東共產黨組織和革命組織第一次代表大會(即遠東各國共產黨及民族革命團體第一次代表大會——譯者注)時給張開具的證明。關于這一點，張國燾在回憶錄中寫道：“他(即尼克爾斯基，張國燾稱他尼古拉耶夫斯基——作者注)將中蘇邊界滿洲里地帶的情形摘要相告，然后問我是否準備夠了御寒的衣服。我對他說，全準備好了，可以即日起程。他便從寫字臺抽屜里取出一張極普通的商店名片，指點著說：‘這張名片就是你的護照(證明)，上面有一個不容易看見的針孔乃是暗號?！敿毜馗嬖V我如何秘密地將這個名片交給滿洲里某某理發店的老板，由他護送我過境?！?/p>

張國燾帶著尼克爾斯基給他開具的證明來到伊爾庫茨克，然后來到莫斯科參加上面所說的代表大會。

至于內曼-尼克爾斯基，有許多證據表明，尼克爾斯基履行了他所擔負的與籌備中共一大有關的職責，而后又履行了外加的組織中共代表去莫斯科參加遠東共產黨組織和革命組織第一次代表大會的職責，他本人應返回伊爾庫茨克參加這次大會，但是在這次大會上尼克爾斯基并沒有出現。

1987年秋，為查明尼克爾斯基離開上海后的去向，作者同蘇共中央馬列主義研究院中央黨務檔案館高級研究員P．и．帕拉季佐娃一起，利用另一些檔案(包括征詢符拉迪沃斯托克和赤塔的檔案)進行了細致的查證工作。當時我們推測，1921年至1925年尼克爾斯基在滿洲工作，而在1926年夏天，由哈巴羅夫斯克來到赤塔。但是我們現在掌握的新材料沒有證實這種說法。

實際上，1921年至1923年，內曼-尼克爾斯基先后在遠東共和國人民革命軍參謀部偵察科和第五軍參謀部偵察科工作。從那時起到自己事業的結束，他一直把自己的生命同蘇維埃遠東的偵察和反偵察機關聯系在一起。1922年至1925年他在遠東邊疆區國家政治保安總局全權代表處偵察科工作，1925年至1926年任該代表處反偵察科全權代表。1926年至1927年任國家政治保安總局赤塔州處反偵察科全權代表。1927年至1929年任國家政治保安總局符拉迪沃斯托克州處反偵察科全權代表、高級全權代表。1929年至1930年任國家政治保安總局符拉迪沃斯托克州處格羅杰科沃站地段全權代表。1930年至1932年任遠東邊疆區國家政治保安總局全權代表處反偵察科科長。1932年至1933年任遠東邊疆區國家政治保安總局全權代表處外國科科長。1933年至1935年在遠東邊疆區內務人民委員部管理局工作。1935年至1937年為內務人民委員部國家安全總局第七處工作人員。

1938年2月23日，弗拉基米爾·阿布拉莫維奇·內曼-尼克爾斯基在哈巴羅夫斯克被內務人民委員部機關作為“從事間諜破壞活動的右傾托洛茨基恐怖組織的積極參加者”逮捕。1938年9月21日，根據蘇聯最高法院軍事委員會巡回法庭裁決，他被認定犯有以下罪刑：自1931年起積極參加“在遠東邊疆區內務人民委員部機關中活動的反蘇右傾托洛茨基恐怖組織”，以及為日本情報機關服務從事間諜活動。他被判處極刑——槍決，同日在哈巴羅夫斯克執行。內曼－尼克爾斯基被捕時是國家安全總局大尉。

1956年11月8日，根據蘇聯最高法院軍事委員會裁定，因缺乏犯罪要素，內曼－尼克爾斯基被平反昭雪。

我們曾試圖在檔案中找到內曼－尼克爾斯基的照片，但沒有成功。在同他見過面的中國共產黨人的回憶錄中，對他的外表有大致的描述，如已經提到的棲梧老人回憶說：“尼克爾斯基好像是一個工人出身，說話很慢，聲音很低?！睆垏鵂c寫道：尼克爾斯基講話簡煉，長相一般，“他用生硬的英語和我交談”。張國燾還寫道：“應該說，他是一個有才干、謹慎而有經驗的工作者。”

最后，我吁請遠東和西伯利亞的檔案工作者和研究者，一旦發現內曼-尼克爾斯基的照片，請寄給我們或上海中共一大博物館。

作者感謝俄羅斯聯邦安全局檔案全宗登記管理局向俄羅斯科學院遠東研究所所長辦公室提供內曼-尼克爾斯基的履歷表。

(責任編輯 劉榮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