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耀邦太原戰役紀事

胡耀邦于1948年8月至1949年底任華北野戰軍第一兵團（后統一番號改稱第十八兵團）政治部主任，協助兵團司令員兼政治委員徐向前加強部隊的政治工作。在太原戰役期間與徐向前結下了深厚的戰斗情誼。

“三好”與連隊黨支部建設

1948年8月，胡耀邦就任兵團政治部主任后，立即著手組建政治部機關，同時創辦《人民子弟兵》報。當時，徐向前的身體很差，兵團常委會決定讓他回后方休養一段時間。因此，準備攻打太原的全面的政治工作暫由胡耀邦主持。

太原戰役發起前，胡耀邦根據兵團《關于攻取太原準備工作的指示》，主持召開了全兵團的政治工作會議。當時，部隊兵源困難，只好把一大批俘虜先行補入部隊。鑒于這一特殊情況，胡耀邦在政治工作會議上，特別強調了改造俘虜（又稱解放戰士）和鞏固部隊的重要性，以強有力的政治思想工作，保證攻打太原戰役任務的勝利完成。

兵團政治工作會議之后，胡耀邦深入部隊檢查攻取太原的準備工作，尤其是戰前政治動員和政治思想工作上的準備情況。胡耀邦在八縱、十三縱，針對部隊中存在的問題，提出了部隊政治工作要做到“三好”的奮斗目標。這“三好”是：仗要打得好，政治紀律遵守執行得好，部隊團結鞏固得好。胡耀邦說，軍隊一個重要的任務是打仗，不能打仗的部隊不能算是好部隊。但仗打得好，敗壞了紀律、違反了政策，就叫做政治上打了敗仗。因此，執行政策紀律不好的部隊，也不能算是好部隊。這兩條好，但部隊不團結、不鞏固，也不能算是好的部隊。

胡耀邦到各部隊檢查工作時，發現部隊政治思想工作的薄弱環節主要是各級黨委，尤其是連隊基層黨支部的建設，存在著嚴重的問題。

胡耀邦抓住這一關鍵，提出要徹底公開黨支部（之前，連隊黨支部是半公開的 ），發揮黨支部在連隊的領導（堡壘）作用。并且要求在黨支部的領導下，抓好士兵委員會的工作，開展民主運動。把連隊互助小組、戰斗小組，建立在扎扎實實的基礎之上。通過黨的積極分子和黨員的模范作用，活躍連隊政治思想工作，激發革命英雄主義氣概。太原戰役發起后，經過整頓后的黨支部，在生死攸關的斗爭中確實起到了堡壘作用，許多積極分子火線入黨，共產黨員帶頭沖鋒陷陣，負了傷不下火線，仍堅持戰斗。

戰時政治思想工作的基本點，在于如何做好連隊工作。于是，胡耀邦在太原戰役發起總攻之前（1949年2月初），親自動筆寫了一篇《認真做好連隊建設工作》的文章，登在《人民子弟兵》報上。文章依據毛澤東思想和他自己的工作經驗，歸結起來說：“連隊是軍隊的基層組織，是軍隊的戰斗單位，是進行戰斗任務的決定力量，是領導與廣大戰士群眾相結合的橋梁，是完成一切任務的總樞紐。” 胡耀邦的文章通俗地解釋了連隊為什么是基層組織的問題。他說：“無論一個什么東西，都是由許多部分組成的。每個組成部分又有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最根本的、最有決定意義的部分;如果這個最主要、最重要、最根本、最有決定意義的部分不好，則這個東西一定不會好。比如房子，地基是主要的、最根本的，如果地基不穩，它就要塌掉。而我們的軍隊，連隊是主要的部分、最根本的部分、有決定意義的部分。這就是說，如果我們的連隊強，我們的隊伍基礎就強；連隊不強，就是說基礎不好。

胡耀邦要求各級黨委在加強黨委本身建設的同時，重視連隊政治思想工作和基層黨支部建設。為此，他號召部隊“營以上機關、領導干部，必須重視連隊，到連隊中去。為了連隊，把連隊搞好！”

“緊急動員令”和陣前政治工作

10月2日，距原定太原戰役發起前13天，被圍在太原城里的敵人出動了7個師的兵力，向太原城南人民解放軍控制的地域進犯，目的是想擴大其統治區，解決太原守軍的糧食和兵力問題。太原前線突然出現的這一緊急情況，兵團及時向中央軍委和在后方休息的徐向前作了報告。徐向前當即指出，敵人走出碉堡林立、城防工事堅固的太原城來，正是殲滅閻軍的大好時機。鑒于太原前線的特殊情況，中央軍委命令太原戰役提前發起。

情況萬分火急，指揮這次太原外圍作戰的是兵團副司令員兼副政治委員周士第、參謀長陳漫遠、政治部主任胡耀邦。胡耀邦以兵團名義向太原前線各參戰部隊發出緊急政治動員令，號召全體指戰員立即投入攻打太原的戰斗。由于政治動員深入，部隊指戰員士氣高漲，敵人鉆進人民解放軍迂回包圍圈內的兩個師，僅幾個小時戰斗就被消滅了，敵人兩個師的師長也都當了俘虜。

依照徐向前向中央軍委提出的作戰方針，太原戰役打響以后，應連續作戰一直打下去，直到奪取城垣為止。就是說，太原外圍作戰開始了戰役的第一階段，那么，戰役第二階段的準備，也就應該隨之進行。這又忙壞了胡耀邦，他連夜起草了《攻取太原緊急動員令》下發部隊。動員令說：“太原是山西省城，是敵人留在我們華北解放區內的一個孤立的大據點，它有數十萬人民，又是華北的一個大工業與大兵工廠城市，我們打下了太原，不僅最后徹底殲滅了閻軍、解放了全山西人民，而且奪得了一個鞏固的大工業、大兵工廠根據地，對全國革命戰爭的支援有極大的幫助，對我們部隊戰斗力的提高有極大的作用。正因為這樣，敵人一定還要拼命抵抗。這就是說，攻取太原的意義很偉大，也很艱巨，凡是參加作戰的人都是非常光榮的，犧牲的烈士將要流芳百世、永垂不朽。”

太原戰役打得最艱苦、最殘酷的是中期作戰，即爭奪四大要點（牛蛇寨、小窯頭、淖馬、山頭）的戰斗。閻錫山在高出太原城300米至500米，距城3至5公里的城東所構筑的四大要點陣地，居高臨下，俯瞰全城。閻錫山以他最強的部隊，配置最強大的火力防守。所以敵我雙方陣地爭奪戰，打得非常艱苦。

在戰斗最激烈、最緊張的時候，結束休養的徐向前親自到前沿陣地總結經驗，調整戰術，指揮作戰。善于作宣傳鼓動工作的政治部主任胡耀邦，也冒著敵人密集的彈雨，上了十五縱的淖馬陣地，把《人民子弟兵》報送到戰士們手中并作隊前講話，進行政治動員：“不拿下敵人四大要點，誓不罷休！”

在太原前線的戰火中，胡耀邦密切配合徐向前的工作。胡耀邦常對徐向前說，你是太原前線黨的前委書記、前線司令員兼政治委員，軍事的、政治的全面負總責的工作擔子，就夠你挑的了。你的身體又不好，我們年輕人身強力壯，有些事情，就讓我們去做好了。徐向前也為有胡耀邦這個政治部主任，感到欣慰。

爭取和平解放

鑒于中國共產黨與閻錫山抗日戰爭時期有過一段共同堅持抗戰的歷史，毛澤東和在太原前線的徐向前，都在做爭取閻錫山的工作。毛澤東派華北軍區副參謀長王世英，到太原與徐向前商量，可否持自己的親筆信進太原直接與閻錫山會晤。徐向前經過一番思考，認為閻錫山雖然損兵折將，孤軍無援，據守死城，但他并不認輸，妄想依托堡壘抵抗，茍延殘喘。因此，他認為如果將王世英送進了太原城，可能有進無回。

“那你說咋辦？”王世英問徐向前。

“這樣吧，”徐向前說，“咱們還是放長線，軍事攻擊與政治爭取相結合。兵團成立一個對敵委員會，由你和胡耀邦兩人負責，做組織對敵宣傳、政治瓦解和政治爭取方面的工作。同時，我先向閻錫山寫封信，送進城去交給閻錫山試探試探。”

“這封信，誰送去呢？”王世英、胡耀邦有些焦急地問。

徐向前笑了笑說：“前幾天，有個八十多歲的老秀才，他是閻錫山的先生，對我說，愿為太原和平解放盡力，我打算請這位老先生進城去見閻錫山。”（后來，徐向前親筆給閻錫山寫了信，由這位八十歲的老先生送進城，閻錫山把老人殺害了，徐向前的信，經閻錫山的北平辦事處轉送南京。）

為爭取和平解決太原問題，徐向前、胡耀邦真下了一番工夫。

太原戰役中，被俘的閻軍將領趙承綬等，在陣地前沿作策應工作。四大要點陣地爭奪戰，閻錫山派出老將趙瑞率第八總隊在淖馬陣地堅守，我軍從俘虜口中得知是趙瑞出戰，便派趙瑞的老戰友趙承綬和楊誠去動員趙瑞舉行戰場起義。趙瑞率部起義后，徐向前派胡耀邦親赴趙瑞起義軍集結地——榆次，去做趙瑞、趙承綬和楊誠的工作。因為這個工作做的好壞，直接影響閻軍內部的“土崩瓦解”。胡耀邦宣布：趙瑞起義軍改編為中國人民解放軍華北野戰軍第一兵團獨立第一支隊，任命趙瑞為支隊司令員，韓培義為支隊政治委員。又當著楊誠的面，發給趙瑞冀南票幣500萬元，以作獎勵。楊誠回憶當時情景，說：“胡主任以平易近人、和藹真誠的態度，勉勵我們好好學習，自我改造，繼續為解放太原貢獻力量，我們深受感動。”

在太原城內防守的蔣軍第三十軍軍長黃樵松，河南尉氏人，抗日戰爭中是有民族氣節的將軍，曾指揮部隊英勇抗擊敵寇。黃樵松最早是西北軍的，和邯鄲起義將領高樹勛是部屬關系。在徐向前的安排下，高樹勛來到太原前線，設法與黃樵松取得聯系，動員其脫離國民黨，棄暗投明，率部起義。黃樵松積極響應，派出他的諜報隊長王震宇（又名王正中）聯絡舉義。徐向前指示，在八縱司令部接談，派胡耀邦作為全權代表去八縱司令部，與黃樵松的聯絡代表會晤談判。

胡耀邦對工作是極端負責任的。為了完成所肩負的重任，他不顧生命危險，赴湯蹈火在所不惜。胡耀邦與黃樵松派來的聯絡代表王震宇商談起義事宜時，思維敏銳，談吐得體，對情況的分析與處置，周密果斷。胡耀邦曾問對方聯絡代表王震宇：“黃軍長舉義的方案，是怎樣考慮的？”

王震宇說：“軍座已經在親信部屬中，作了部署和動員，并無反對者。他的打算是，以最可靠的部隊，把太原綏靖公署閻錫山指揮機關包圍起來，逼閻交出指揮權，如閻不從，則以武力解決。然后，通電宣布起義。

胡耀邦一針見血地指出：“王代表，此事關系重大，回城后，請向黃軍長閣下轉達，對閻錫山老牌軍閥，可要特別特別地提防。況且，閻錫山統治山西近40年，還沒哪一派勢力能征服他。在山西，閻錫山是有社會基礎的，而且特別會耍政治手腕。千萬千萬要警惕啊！”

高樹勛一旁插話：“胡主任講得有道理。王代表應盡快回城，將此忠告向樵松軍長轉達。”

王震宇連連點頭，提出：“為舉義成功，請貴軍派出聯絡代表與我同時入城協助。”

事關大局，胡耀邦走出與王震宇談話的屋子，與徐向前直接通了電話，匯報了商談情況。他說：“已向黃樵松的聯絡代表商定一個可行方案，黃（樵松）部擬交出該部防守的東門和北門，接應我軍入城解決閻錫山。然后，黃部撤出城外指定地域接受改編。但我方急需派一名代表入城協助，并與太原前線司令部保持通信聯絡。”

胡耀邦接著說：“現在的問題是，派誰入太原城？”沒等徐向前回答，胡耀邦自告奮勇地說：“徐司令，那我就親自入城協助黃樵松舉義吧？”

徐向前嚴肅而又十分關切地回答：“你是政治部主任，打仗需要你，不能去！況且，那里面的情況還沒搞確實，你去不得呀！還是另外派個人去吧。”他當機立斷，派出八縱參謀處長晉夫，作為我軍聯絡代表持徐向前致黃樵松的信，與黃樵松的聯絡代表王震宇一同進入太原城。

軍事的、政治的斗爭，情況總是千變萬化。蔣軍第三十軍黃樵松的太原起義，由于被其二十七師師長戴炳南出賣而告失敗，閻錫山誘捕了黃樵松，雙方聯絡代表王震宇和晉夫也被逮捕。閻錫山用飛機把他們押送南京，交蔣介石軍法處置。黃樵松、晉夫英勇就義。

打下太原后，胡耀邦又與周士第（時任十八兵團司令員兼政治委員）、王新亭（時任十八兵團副司令員兼副政治委員）率部向西北、西南進軍，參加了由彭德懷統一指揮的西北戰場上的幾次戰役和由賀龍指揮的成都大會戰。在胡耀邦擔任兵團政治部主任的整個歷史時期，部隊的政治工作可以說是生機勃勃，十分活躍，有力地保證了作戰任務的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