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著的愛

他住進醫院的時候，臉色蒼白，憔悴不堪，穿著醫護服裝的她忙碌在圍著他忙碌的人群之中。

圍著他的人多而雜，她是個不起眼的人，扎在人堆里絕不會有人注意。一開始，我并沒有在意她，只是覺得她對他很好，可以說是親密，但她不是他的妻子。他的妻子，一開始我就知道是哪一位了，是那個在醫生給他量血壓時，為他挽起袖子的女人；為他量體溫時，用手捂著他額頭的女人。其實親情是很容易看出來的。而她卻有些拘謹有些矜持地站在一旁，幫助喊人或是遞些東西什么的，或是默默地沉靜地站在那兒看著他蒼白憔悴的臉。

她是個愛臉紅的女人，她來到病房，站在他的床前，說不上幾句話，不經意間臉上就掛起了一抹潮紅。這一抹潮紅印證了她和他曾經是一對戀人。

紛擾的塵世間，凡俗的生活中，有緣相愛，無緣在一起白頭偕老，這是常有的事。曾經真心相愛的人，總是在再見之日，四目相對之時，多出了幾份淡定從容。

她每次來到之后，站在他床前陪他散漫地閑聊，聊他的病情，聊他的事業，聊他曾經的輝煌，聊他如今有些艱難的生活……說著說著她就有些難過，說著說著就過去了一兩個小時。雖然他們嘴里再也難得吐出一個愛字，但從她對他關懷體貼的程度和她為他的治療作出努力的程度來看，那份情意，是遠遠勝于一般的情誼的。

得不到的愛就是這樣，永遠都糾結在心，剪不斷，理還亂，也許歷經幾十年，初時的激越可以化作現有的平靜，一如鮮活的河流涌入了沉靜的湖泊，我們看不進它有多深，即使在風過之時，所看到的也只是柔波之上泛出的些許輕瀾。但臉頰上一剎那泛起的一抹紅暈，依然可以說明，時間再長，日子再久，愛總是醒著的，不會一味地沉睡在歲月的深處。

選自《深圳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