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隆冬臘月的下午,我獨自一人向汽車站走去。在一小時前,我因為西班牙語課遲到被留下。“這太不公平了。”我憤憤地自語。當我想起我的男友,更覺得這個世界在跟我作對——兩天前,他殷勤地幫一個女孩把書往抽屜里搬。
離車站還很遠,我沿著人行道疲憊地走著。到了車站,我把書丟在身邊的公共長椅上詛咒起冰泠的天氣。不一會,又來了位婦女,嘴里哼著一首歡快的樂曲。我苦笑了一下,今天的遭遇全齊了——我又碰到了一位汽車站上的瘋女人。
“你在街那頭上學嗎?”她問我。
“嗯。”我不想和她羅唆,只應了一聲。出于好奇,我上下打量起她。她是一位體格健壯的中年婦女,雖說看上去神采奕奕,但穿著破舊,也不合體。手里拎著一只淺藍色的大塑料袋,很像我小時候背的書包,里面塞滿了各種古怪的東西。她注意到我對袋子發生興趣,便將手伸進去,“這是我從那幢公寓后面揀的。”她說。
她顯得很健談。“你是個可愛的小姑娘。”我往椅子邊上挪了挪,有些窘怯。
“謝謝。”我笑著答道。
“記得在中學的時候,”她笑著說,“我非常想當護士,我曾經把書拿回家每天晚上苦讀,夢想有一天能幫助人們。當然,我一直很清楚,像我這樣的黑姑娘成為護士的希望很小,不過你知道,我還是當上了護士。”她滿意地看著我。
“后來有一天,媽媽得了重病,我是家里的老大,只好回家照顧妹妹們。過了一個長長的嚴冬,到了春天,媽媽去世了。”她說著,仍在微笑。
“對不起!”我說,意指她母親的死。
“不,”她笑得更響了,“媽媽常教我要有信心,我想上帝會照顧她的。不管怎樣,我的命還不壞。我有個兒子,想當醫生,這不就很好了嗎?他是個好孩子,從不傷害別人。他靠助學金上大學,打算當醫生。”我們相視而笑。
“他多想讓他母親自豪,可他得了白血病,醫生大概能治好他。真是個好孩子,我每時每刻都在為他祝福,我相信奇跡會出現的。”她微笑著,這微笑把我深深地迷住了。
“你真漂亮,又年輕,看見你拿的書,我覺得你像個非常聰明的孩子。”她說什么倒無所謂,只是她對我說話的神情和那灼熱的目光,以前我從來沒有見到過。
在學校,我成績平庸,屢次給自己丟臉,老師不滿,同學討厭。而在這兒,我感到一陣溫暖。
汽車緩緩駛來。“我要上車了。”我嘴上這么說,身子卻沒動。
“生活多美!”她說著,將手放在我的手上,“我愿你找到屬于你的一切。”
我上了車,心里充滿了快樂。
我低頭看著書包中的書,打開一本,“曾有一度,”書中寫道,“主要科學領域彼此各有區分,但現在,這些界限已不復存在。”我讀著,不是因為學習任務,也不是討父母歡心,而是心里要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