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而言,最尷尬的,莫過于那電梯里的1分27秒。
我有幸過五關斬六將,進入了這家公司,還沒有完全適應環境,就在措手不及的情況下遇見我的頂頭上司,相遇在如此逼仄的空間里,我感到他身上的威嚴,帶著巨大的壓力包圍了我。
“早上好,李總?!蔽覈肃橹?,窘迫地開了口。他帶著陌生的眼神看我,然后輕輕頷首,回答:“早上好?!?/p>
電梯緩緩上升,他問我:“你是哪個部門的?叫什么名字?”我垂下眼睛,謙卑地回答:“市場部的譚雪薇?!彼肓艘幌拢骸笆袌霾??今天有什么計劃嗎?”慌亂中我不假思索,一句“見客戶”已經脫口而出。
“什么客戶?具體是做什么調查研究?”天,為什么他打破沙鍋問到底啊,也許是電梯里的寂靜使得他有攀談的欲望吧!我忽然支支吾吾起來,臉上的妝容被汗水一點點化開了,想抬手擦一下又怕落下“搔首弄姿”的惡名……還好,電梯在此時戛然停止了。我按住按鈕:“您先請!”
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一端,我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才發現自己一直屏著呼吸??纯磿r間,從進電梯到分手,時間僅僅過去了1分27秒,可是在這1分27秒里,我想我已經暴露了所有的羞怯和靦腆。
越想越怕,我決定繞道走。我再也不想遭遇這樣的尷尬,因為言多必失。
我不再坐電梯,開始氣喘吁吁地爬17樓。在他們詫異的眼光里,我爬了整整一個月的樓梯。然而,這一個月我沒有荒廢,在每一步的上升過程里,我在腦子里練習著與陌生的上司見面時的儀態與對話,我模擬著場景,修煉著神態。我知道自己不是一個有急才夠機靈的女孩,很可能是下一次的相遇里又害羞得什么也說不出來,但是,我不能就此而逃避坐電梯,逃避與上司相遇。如果我一直不努力,那么,很有可能,我只配爬一輩子樓梯。
一個月后的一個早晨,8點50分,我等侯在電梯口。
終于,我看到我的上司了。我深呼吸,綻放出一個燦爛如晨曦的微笑,“早,李總?!?/p>
他看了我一眼,似乎記不起我是誰,“早!”“您昨晚看了溫布爾登網球公開賽嗎?很精彩的。”我主動開口,我要把握對話的主動,果然,一抹微微的喜悅在他臉上綻放,“你也喜歡網球嗎?”“是的,網球是一項時尚的運動……”
電梯緩緩上升,我們的話題就圍繞著這個持續著。他說話的時候,我禮貌地傾聽,自然地掠一下頭發。末了,他問我:“你是哪里人?在這里還習慣嗎?”
我按住按鈕,和他一前一后走出電梯,“謝謝關心,我不是本地人,但正在學著適應?!?/p>
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一端,他給我的贊許卻留在我心里。看看表,還是1分27秒。
(唐建輝摘自《羊城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