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秋天,俊玉的丈夫被聘到城里的一家報社當記者。丈夫到報社工作已經三個多月了,俊玉著實想丈夫,想看看丈夫在那里是怎樣工作的,想看看丈夫工作的地方。冬天到了,農閑了,適逢鄰居紅櫻和村上的幾個女人要到城里去打工,她便與她們結伴去了。
一到城里,俊玉就被城里豪華的氣派嚇著了,街上的人個個穿的是新衣服,臉都很白,她看看衣著破舊,臉蛋紅紅的自己,心上就有種自卑感,怕去報社找丈夫丟他的臉。她一下就改變了想法,與村上的女人到郊區的一家加工廠打工去了。
俊玉在加工廠干的活兒是剪辣椒柄,剪一斤辣椒付二毛錢,她每天能掙八九塊錢。她下決心剪一個月辣椒柄給家里的兩個孩子買兩身新衣服,再買兩雙新鞋,就能過春節了。
俊玉到加工廠干了十天。白天她把時間全用在剪辣椒柄上,晚上就想近在咫尺的丈夫。這天晚上,她一個人走出了加工廠的大門,偷偷地來到報社大樓,看到報社樓窗口里的燈全亮著,她想丈夫這時可能在加班,就又打消了去找丈夫的念頭,她怕打擾了他??粗吒叩拇髽?,她心上就為丈夫能在這么好的環境里工作而自豪??∮裥那榧拥卦跇窍伦邅碜呷ィ咭魂嚲桶寻藰堑哪切写翱谕幌?,她聽丈夫說他的辦公室就在八樓。走了一陣,她又在一家報刊亭里買了一張當天有丈夫采寫的文章的報紙,然后就回宿舍去了?;貋砗笏秃芨吲d地對同伴說:“紅櫻嫂呀,我今晚見到娃他爸了,我和他在一家餐廳里吃飯,他還給了我一張報紙哩。你們快看呀,這是他采寫的文章!”紅櫻她們聽后特別羨慕俊玉,她們幾乎不識字,把那張報紙翻了半天,也看不出個名堂。
以后,每晚俊玉吃過晚飯就出去了,在報社的樓下面走來走去,然后就買一張有丈夫文章的報紙才回宿舍。
有天下午,俊玉和同伴正在剪辣椒柄,聽到一群人在說話,這幫人正在向她們走來。她聽到一個人的聲音很熟悉,抬頭一看竟是自己的丈夫。原來,他是來采訪的。她一看到丈夫就趕緊低下了頭,她怕丈夫看到她。她看到來的人都西裝革履的,只有她的丈夫還穿著她做的布鞋,顯得有些寒酸,她不禁淚水溢滿了眼眶。她下決心在年終時給丈夫用剪辣椒柄掙來的錢買一身衣服和一雙皮鞋。
俊玉從別人的口中打聽到買一身西服需要三百塊錢,買一雙皮鞋需要一百多塊錢,她就沒黑沒明地剪辣椒柄。每天晚上吃罷飯后,她不再去報社大樓了,而是就坐在加工廠的路燈下剪辣椒柄。剪到后半夜困得不行,就往口里扔一個辣椒角解困。辣椒辣得她眼淚大淌,她也不肯停下來。天快亮的時候,她才回到宿舍睡覺。
紅櫻勸她說:“俊玉啊,你還是休息一下吧,這么沒黑沒明地干活你會累垮的,是一臺機器也有休息的時候?。 ?/p>
俊玉說:“累些沒啥,我心里高興,娃她爸穿得那么舊,那么土,他常到外面采訪,給報社丟臉呢?!?/p>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春節就要來臨了。這天,加工廠貼出了一張捐款通知,廠里一位職工的兒子患了白血病,那位母親趴在地上大哭著說:你們行行好,救救我的兒子吧!人們都落淚了,俊玉也哭出了聲。十多年前,她有一個與這個患白血病的孩子一樣大的弟弟得了心臟病,因家里沒錢治,死了。
在場的有捐五塊的,也有捐十塊的,俊玉一下就把這一月掙來的五百七十元全捐了出來。
孩子的父母特別感動,但不愿收俊玉辛辛苦苦剪辣椒柄掙來的錢。俊玉說:你們不要小看我沒錢,我的丈夫在報社工作,是記者,每月掙一千多塊錢哩,這點錢對我不算什么!
一個剪辣椒柄的鄉下女人給白血病患者捐獻了五百多塊錢,這件事在社會上引起了很大的反響。報社的領導聽說后非常感動,立即派記者來采訪俊玉,準備做專題報道。來的記者不是別人,正是俊玉的丈夫。他一看被采訪的對象是自己的妻子俊玉時,驚呆了,問:俊玉,怎么是你?你怎么來這里了?
俊玉說:娃他爸啊,我不就是想看到你嗎?
(責編/章慧敏題圖/魏忠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