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紅的校服

學(xué)校和駐地某部隊結(jié)成了“軍民共建”對子。這天，高二(3)班的同學(xué)們與部隊?wèi)?zhàn)士一道參加植樹活動。正在給樹苗澆水的林小玫忽然感到下身一陣不適……不好，這每月的一次怎么提前了呢？！慌亂中她蹲下身，兩腿并攏企圖護住潮濕的部位。她的搭檔是位小戰(zhàn)士，不明所以然，忙問她怎么了。

“我頭疼。”她隨口說了一句。

小戰(zhàn)士立刻大聲呼喊部隊衛(wèi)生員，周圍的人聞聲全都圍攏過來。林小玫恨不能有個地縫鉆進去。緊要關(guān)頭，一件校服披在了她的身上，一個男生的聲音：“你可能是感冒了，別著涼了，快回去吧！”她站起來，還真是，寬大的紅色校服一直沒到膝蓋上。她撥開人群就跑……

回到家，林小玫很用心地將那件紅色校服洗得干干凈凈。從前，她好討厭校服，不僅樣式難看，還有那大紅的顏色，多土啊！可是現(xiàn)在，她突然覺得，這校服真是要多好看有多好看！想著當(dāng)時那個男生所表現(xiàn)出的機智、從容和善良，她落下了眼淚。可是那個男生是誰呢？當(dāng)時她太緊張了，一眼都來不及看他。

第二天早晨，她寫了一張紙條，塞進了校服口袋里，可是又覺得這個方法似乎不太保險，男生都是大大咧咧的，說不定當(dāng)廢紙扔了呢！認(rèn)真想了想，她找來媽媽的針線盒，在校服里面的襯布上，結(jié)結(jié)實實地縫上了一塊白色的小布丁，用紅色圓珠筆很細(xì)心地描著：你好，我想做你的好朋友。

放學(xué)的鈴聲一響，林小玫第一個跑出教室，手捧校服，站在學(xué)校的門口。可是，學(xué)校的學(xué)生實在是太多了，不一會，人流似潮水一般往外涌。她有些急了，他能看見自己嗎？但是，她的擔(dān)心是多余的，有兩個男生在她面前站定。一個長著娃娃臉的男生，向她伸出手來，說：“這校服是我們的，還給我們吧。”

我們？她笑了，到底是誰的？看一眼另一個男生，她的心立刻就怦怦跳得厲害。天啊，童話里的王子是不是就長得像他這樣？尤其是他的那雙晶亮的眼睛，時不時地有一絲憂郁在眼波中閃現(xiàn)。這是她從小就憧憬的男生形象，她多么希望這件校服就是他親手披在自己身上的！可是，那個布娃娃男生卻說：“這是我的啊，還給我好嗎？”

林小玫雙手將校服遞到那個男生的手里，說了聲謝謝就跑開了。她想，像這樣的兩個男生，一定整天被女生們瘋狂追逐著，他們會在意自己嗎？想到綴在校服上的那塊小布丁，她有些后悔。

可是，那個布娃娃的男生，下午放學(xué)便在校門口等林小玫了！于是乎，她知道了他的名字叫王直；而那個有著憂郁眼神的男生叫劉格，他倆是最要好的哥們，都是高二(2)班的學(xué)生。她如愿以償?shù)嘏c校服的主人交上了朋友，但是，她沒有得到想象中的那份快樂。為什么呢？難道，她想，難道是因為那雙憂郁的眼睛？

時間過得真快，轉(zhuǎn)眼到了暑假。林小玫還沒來得及好好休息一下，作為學(xué)校的文藝骨干，她又被召回了學(xué)校。原來，市政府準(zhǔn)備在“八·一”對駐地部隊進行慰問演出，學(xué)校作為部隊的共建單位，也得準(zhǔn)備幾個節(jié)目。聽說屆時省電視臺要對此進行專題報道，學(xué)校領(lǐng)導(dǎo)相當(dāng)重視，特意請了同城一所大學(xué)藝術(shù)系的專業(yè)老師來進行指導(dǎo)。

到了學(xué)校，林小玫吃驚地發(fā)現(xiàn)王直和劉格竟然也在。王直向她眨眨眼，很開心的樣子。

有一個小品，需要三個人來完成，兩個男生已經(jīng)選好了，還差一個女生，指導(dǎo)教師的眼睛掃視著在場的每一個同學(xué)。林小玫猛地站起來：“老師，您看我行嗎？”

老師眼睛一亮：“行，就是你了！”

她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她為自己的勇敢而慶幸！她真是豁出去了，因為，她心目中的“憂郁王子”劉格，也有一個角色！

忽然有人輕輕拍了她一下，林小玫看見了王直。她瞧見他的眼里滿是落寞。原來，學(xué)校并沒有通知他來，他是來陪劉格的，或者說是來陪她和劉格的。她扭頭看一眼劉格，劉格卻很快

轉(zhuǎn)過頭去，仿佛懶得多看她一眼。真是一個高傲的家伙！她想。

她不由得嫉妒起王直和劉格的友誼來，看看他們好得那個程度，不但衣服要同一個牌子的，連款式顏色都是一樣的。今天他們穿的是一款白色的短袖T恤衫。在她看來，同樣的一款體恤，王直穿著，平平常常；而劉格呢，雪白雪白的T恤衫，更襯出他的俊美。

經(jīng)過多天的排練，指導(dǎo)老師對他們的表演很滿意，說：“咱們擺上道具，換上服裝，再來一次，看看效果如何，好不好？”

好啊好啊！大家鼓起掌來。于是，林小玫去舞臺左側(cè)的更衣室換衣服。突然，更衣室里的林小玫發(fā)出“啊”地一聲驚叫！眾人一愣之后一起沖了過來，但是門已經(jīng)插上了銷。“林小玫，你沒事吧？！”同學(xué)們在門外大聲問，有的預(yù)備著要把門撞開。

“沒事，是一只老鼠。”林小玫說。同學(xué)們哄然大笑，散去了。

林小玫膽也太小了，從里面出來時，臉色還是蒼白的。她對老師說身體不舒服，想回家，老師應(yīng)允了。林小玫眼光四下搜尋，奇怪，怎么沒看到劉格？只看到了王直。怪了，他的眼神，為什么躲躲閃閃的呢，臉色還極不自然。她心里一動，難道……

她悄悄地走到更衣室小窗戶的后面。小窗戶木框上的一根還未完全銹蝕的鐵釘上，幾根白色的紗線，仍驚慌失措地在上面掙扎著。剛才，她在里面換衣服的時候，看到有雙眼睛在小窗戶外偷窺，驚叫之后，就聽到了衣服撕裂的聲音。她扯下紗線，仔細(xì)看了一下，不錯，今天王直和劉格穿的就是這種白色的T恤衫！這時，她聽到身后有腳步聲，是王直。他囁嚅著：“林小玫，其實劉格……不是像你想得那樣壞……真的！”

還用說什么呢，一切真相大白！謝絕了王直的陪送，林小玫一個人打的回到家。趴在床上，她流了好久的眼淚。以前，在林小玫的心中，劉格根本就是童話故事里小王子的化身。可是，誰能想到呢，他俊美的外表下面，竟掩蓋著一顆如此齷齪的心！

第二天早上，媽媽喊她接電話，她本不想接，可是又怕媽媽看出什么異常來，強打精神拿起了電話，是王直。電話那頭王直哽咽著：“劉格要離家出走，我勸不了他，你快去吧……”

她冷冷一笑：“你認(rèn)為我有必要去嗎？”

王直馬上哭出聲音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就說了吧！對不起，昨天是我……是我哭著求劉格跟我換了衣服！我不能一錯再錯了……你快去火車站找他吧！只有我知道，他是多么地在乎你……”

林小玫愣了片刻，猛然把電話一扔，全然不理會媽媽吃驚的目光，一陣風(fēng)似地沖出了門。

車站的廣場上，她找到了他。四目相對，她看到劉格眼里的驚喜轉(zhuǎn)瞬即失，接著是更深的憂郁。她什么話也不說，拉著他往回走。他顯得很溫順，一點拒絕的意思也沒有，只是對她說：“你別想多了，我是想到外面散散心。我會給爸媽打電話的。”

感謝突然到來的那場雨，一顆一顆不密卻很大，街上的行人四處躲避。“去躲一下吧？”劉格說。她搖頭，牽著他的手在雨中奔跑。“等等！”劉格停下來，打開背包，啊，大紅的校服，似一團火焰忽啦啦地迎風(fēng)展開，在他們頭頂瘋狂地舞動起來。

林小玫邊跑邊大聲說：“你傻啊，大熱天的，帶這么厚的校服做什么？”突然她止住了腳步，吃驚地睜大了雙眼，小布丁！她看到了校服里描著紅字的小布丁！她急忙拉著劉格跑進一家商店。

“怎么這件校服是你的？那天是你披在我身上的？王直為什么說是他的？”她急切地問。

“嗯！”劉格點點頭，“王直……他很早就想認(rèn)識你了，對他來說，那次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啊？”林小玫氣得捏緊了拳頭，“他這個人……哼！夠無恥的！”

“不！”劉格搖搖頭，“昨天我也是這樣認(rèn)為的！你知道嗎，我還打了他一耳光，準(zhǔn)備從此跟他絕交。可是我心里有說不出的難受！晚上，爸媽見我不開心，就不停地逗我，說些我小時候可笑的事，還真把我逗笑了。我忽然就想，多少年后，當(dāng)王直回想這件事時，他是不是也會覺得很荒唐呢很可笑呢？……可能，沒有錯誤，就沒有成長。所謂的成長，就是這樣的吧？你說呢？”

林小玫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劉格看了好一會，忽然哭了。

“我們都原諒他好嗎？這個時候，他最需要我們的友誼！”劉格滿懷期待地望著林小玫。

林小玫用力點點頭，又牽著他的手奔向雨中。一團火焰，在兩個大孩子的頭頂上翻飛……

（責(zé)編/鄧亦敏插圖/安玉民）